舅舅去世已經十幾年了,我還是偶爾聽媽媽說起我舅舅。
母親是家裡的老大,有三個姐姐,兩個兄弟,聽媽媽的話,叔叔一直很疼愛最小的妹妹,因為孩子多,爺爺奶奶忙於生計,沒有閒暇時間照顧年幼的孩子,母親基本都是跟著叔叔長大, 直到上學並離開家。
為了照顧弟弟妹妹,舅舅一天不上學,十幾歲就開始打拼,家裡的體力活基本上都是舅舅幹的。
媽媽常說,舅舅力氣很大,一袋糧食夠200斤吃,可以毫不費力地扛在肩上。
舅舅的身材確實不錯,身高超過一公尺,肩膀很寬,**黝黑,因為體力勞動,身上的肌肉看起來很結實。
可是我記得的時候叔叔已經老了,他已經是乙個駝背的暮年老人了,我只能從我母親的描述中想象出我叔叔年輕時的樣子。
我媽媽長得和舅舅長得很像,都有蒜蓉鼻子,我和哥哥都繼承了我媽媽家的特點。
舅舅淳樸忠心耿耿,從不和鄰居吵架,一輩子老實刻苦。
我聽媽媽說,我奶奶家以前都是做糕點和水果的,每隔369、246,我就要到方圓幾十里內的集鎮去追趕賣糕點、水果,還要每天半夜起床, 用媽媽的話說,我中午起床,燒鍋、燒麵,做點心。
舅舅是家裡最有權勢的孩子,從不抱怨,一心一意,勤勞地幫助父母,照顧弟弟妹妹,日復一日,永不停歇。
母親說,每次回家,舅舅都很開心,把只有的一點好吃的都拿給媽媽吃,每天打拼,照顧弟弟妹妹,爺爺身體不好,舅舅年紀輕輕就過早地挑起了家裡的重擔。
舅舅在繁重的勞動壓力下氣喘吁吁,直到母親回到家,舅舅才露出難得的笑容。
小妹妹聳聳肩求暖,甚至偷偷把自己偷偷攢下來的零錢塞給媽媽,每次媽媽離家的時候,舅舅都騎車幾十里路到車站送媽媽。
後來,母親離家到東北結婚,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那個年代通訊也不發達,只能靠書信匯報對方的安危,每逢過年,我們家都會收到舅舅送來的花生和大棗。
媽媽會給舅舅寫信,喋喋不休地談論家裡的各種事情,孩子們也很聽話,而且我身體也很好,不用擔心等等。
因為路途遙遠,我們年紀還小,那些年媽媽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在我的記憶裡,好像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叔叔發了一封電報,說我奶奶病得很重,媽媽趕緊回家,可是我還是見不到奶奶最後一面。
處理完善後,還是大爺去送娘了,聽娘娘說不知為何,唯一停的車,是大爺沿著黃河堤騎車,送娘娘到濟南站,媽媽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少小時, 而當舅舅悄悄地給母親塞了20塊錢的時候,在那個年代,20塊錢可能是舅舅幾年的積蓄,他毫不猶豫地給了母親。
或許,這十多個小時的旅途,是他們兄妹倆聊得最多的一次,舅舅本人也是比較木訥、沉默寡言的人,話不多,不難想象,高大健壯的舅舅,時不時抱著媽媽說著說著,時不時無聲無息地走在堤岸上, 這麼長的路,走走停停,一路走到車站,看得出來,大爺對嫁到外地的姐姐是那麼的不捨,是多麼的偏愛。
後來長大了,按照母親的意願回到了河南老家,舅舅也到了年老的年紀,失散幾十年的兄妹倆終於可以經常見面了。
見到媽媽的時候,叔叔很開心,高興得閉不上嘴,和媽媽談起了各種各樣的生活,早年的生活並不輕鬆,現在生活多好,孩子長大了,應該很開心,臉上的皺紋掩飾不住笑容。
見到舅舅的那一刻,媽媽哭了,舅舅老了,粗糙的雙手,滿臉的皺紋,你騎著自行車把她送到車站十多個小時的時候,他已經不是大哥了,高大健壯的大哥已經不在了,幾十年的時間匆忙忙地過去了, 而打拼了大半輩子的大叔,真的老了,頭髮花白,背駝背。
媽媽常說,你舅舅辛苦了一輩子,現在孩子都長大了,應該享受到福氣了,是啊,我們都這麼想,可是生活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好,就在一切都好轉的時候,舅舅生病了,突如其來的疾病讓人措手不及,被送進了醫院,一直昏迷不醒, 母親呆在舅舅床前,不忍心離開,表姐勸母親休息,畢竟母親也六七十多歲了,但我知道母親怕哥哥醒來時看不到她,或者是哥哥醒了,想跟她說些什麼。
一夜之間,媽媽憔悴不少,頭髮看起來有些凌亂,經過一天一夜,舅舅終於沒有像我們想象的那樣醒來,而是永遠地睡著了,舅舅終於不用工作了,終於可以休息了。
在舅舅的葬禮上,母親痛哭流涕,從此愛她的哥哥不在人世,陰陽分離,紙幣的一縷縷綠煙飄得很高,高高在上的人需要抬起頭才能看到,透過一縷縷清煙, 也許母親看到了叔叔,他微笑著向母親走去,還是那麼堅強,就像他小時候送她上車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