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從我個人的感受開始。
我曾經是上海柴油機廠的一名技術工人,解放前唯讀了三年書,為了謀生,我去當學徒。 2024年,因積極參加職工夜校文化,取得一點成績,被評為上海五金工會制度模範,夜校老師讓我寫一篇獲獎後的習評論,刊登在工廠食堂門口的黑板報紙上。 沒想到,我寫的這篇關於解放前後學習文化的苦與甜的短文,居然引起了當時參與工廠民主改革的《勞動日報》記者唐鐵海和楊振龍的注意。 起初,我不敢答應,擔心自己無法完成這個看似飛來的奇怪任務,但當我想到每天發生在我身邊的各種新人和新事物,想到與夜相處的同事們的所有喜怒哀樂時,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湧入我的心中,驅使我勇敢地接受這個“新的挑戰”,並決心用筆表達自己和同事們的感受。讓我難以相信的是,當我開始在業餘時間為報刊寫新聞報道和通訊時,我總覺得有那麼多東西要寫,有那麼多話要說,雖然一開始被12次拒絕而感到沮喪,但在一些報社編輯和勞動群眾的幫助和支援下, 我寫的稿件終於在報紙上發表,文章也越來越多,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上海的報紙發表了近300篇大小的文章。令我沒想到的是,這一舉動改變了我的人生,讓我走上了漫長的文學創作之路。
其實,這種看似偶然的現象之所以發生在我身上,與當時黨的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政策,以及整個社會環境的變化,是分不開的。 解放之初,黨創辦了“群眾文藝”,其主要任務是出版工農兵作品,培訓工農兵,並指示上海各報刊文藝部大力在工廠、礦山企業招聘職工通訊員。 承擔起輔導和培訓工人作家的光榮任務。《解放**》勞動報、上海人民廣播電台曾多次為此舉辦通訊習班,後來又與市文聯等單位聯合成立了職工文藝創作小組;柯嵐、趙紫、唐鐵海、張阿,電台編輯王有梅、陳謝擔任創作組的老師和輔導員,他們都熱情地付出了艱苦的創作勞動,為發現和支援工人的作者。
2024年5月,在作家協會上海分會第二次會員大會上,有幾位作家與工人在一起。 鄭成義(左一)、傅庚(左三)、劉志霞(左五)、徐金山(左六)、金雲(右四)、金毅(右三)、陳登科(右二)、費立文(右一)。
上海工人文藝創作組招募了當時有點“放肆”的幾十名職工作家,分別在廣播電台和《勞動日報》兩地開展活動,唐可欣、胡萬春等人參加廣播組,毛炳夫、鄭成義等人參加“勞動日報”組。 我被招募到勞動報社群,但一開始,因為我還沒有寫出任何像樣的文學作品,所以我只參加了審核,後來我就成了社群的正式成員。 我寫的第乙個短篇小說《老兄弟》(The Old Brothers)是在我還是審計員的時候寫的。 稿件被寄到了當時華東作家協會(後改為上海作家協會)經營的文學期刊《文藝月刊》,讓我有機會第一次踏入巨鹿路作家協會的大門,認識了當時擔任編輯部部長之一的老作家魏金志, 而**組的女作家、女編輯羅紅、歐陽翠,在他們的熱心幫助下,這篇習很快發表在2024年5月的《文藝月刊》上。此後,我在本刊上發表的許多作品,如《早春》《雨露》《永不落山的太陽》等,都得到了魏金志的親自審校和導演。 這位正直的老作家,為培養新文學作家和一批工人做出了巨大貢獻。
在黨的支援和關懷下,許多作家和編輯像園丁一樣被培養和幫助,在自己的努力下,上海的一批工人和作家開始成長。 從50年代初到全國青年文學創作者大會召開,產生了一些膾炙人口的作品,如唐可辛的《作坊裡的春天》、《顧小菊和她的姐妹們》、胡萬春的《血肉之軀》和《青春》,以及我寫的《一年》和《兩個技師》等等,為此目的, 上海新文藝出版社先後於2024年、2024年編纂出版了《上海工人文藝創作選集》第一、第二卷,收錄了20位工人撰寫的近50部作品。同時,工人出版社出版了《工人文藝創作選集》,選集了許多上海工人作家的作品,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成長》。 中國作家協會和作家協會上海分會批准唐可欣和我加入協會,胡萬春等人也加入了作家協會上海分會。
2024年3月,中國作家協會、團青團在北京聯合召開了第一屆全國青年文學創作大會,上海代表團成員包括我和唐可欣、胡萬春、毛炳福、傅庚、鄭成義、徐金山、金雲等。 這次會議對促進文學創作,特別是青年和勞動者文學創作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會後,作家協會上海分會、上海市委成立專門組織,加強對青年職工文學創作群體的領導和指導,創辦了《萌芽》雜誌,主要出版工農兵、青年作家的作品。 因此,從那時到60年代初,上海工人創作似乎進入了“第一時期”,他們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寫下了許多當時有影響力的作品。 其中,進步較大的胡萬春被推薦參加中國作家協會習文學講座習,寫了《內部問題》《有特殊個性的人》等多部作品,出版了《誰是奇蹟創造者》《紅燈照地球》等**文集; 唐可欣寫了《沙桂英》等新作,出版了短篇小說集《種子》; 海員陸俊超著有《九級風暴》《歡樂港灣》等作品; 我還寫了《早晨》《永不落山的太陽》等短篇和中篇小說,出版了**《早春》第三本合集。 同時,胡萬春和我也積極參與影劇創作,胡萬春寫了電影劇本《鐵家族》和《家庭問題》,我寫了五部電影劇本(其中兩部是與艾明志、強明合著的); 胡萬春先是與左霖等人合寫了話劇《激流勇士》,後又與我和陳公民等人合寫了話劇《家》,這兩部劇都獲得了文化部頒發的優秀創作獎。
1 9 5 6 年 3 月 8 日 ,參加 首 屆 全 國 青 兒 文 創 家 代 會 的 八 名 上 市 工 作 家 在 京 天 安 門 城 前 合 影 。 左起:金雲、徐金山、鄭成義、傅庚、費立文、毛炳福、胡萬春、唐可欣
許多作家和文學評論家對當時上海工人創造力的發展進行了分析和評論,他們熱情地肯定了作品的一些優點,但也指出了存在的缺點和不足。 如羅孫的《上海工人創作十年來的輝煌成就》、魏金志的《上海十年短篇小說大豐收》(2024年10月發表於《文藝月刊》創刊號,更名為《上海文學》); 對於我寫的一些作品,歐陽文斌寫了《費立文的《鋼鐵俠與鐵馬》(《文藝月刊》2024年12月)、《致費立文同志》(解放**2024年11月13日)、小麗(李子雲)寫的《費立文短篇小說創作的新收穫》(《工人**》2024年2月3日)等,他們逐點分析了當時工人創作的得失。
** 同志曾經說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7年來,有過曲折,有過失誤,但基本方面仍然正確。 時至今日,回顧“文革”前10多年上海工人文藝創作的歷史,從其基本面來看,仍具有積極意義。 首先,工人文藝創作始終堅持從生活出發,大多數工人作家長期生活在工礦企業,積極參加社會主義建設,與生活在一起的職工幹部同呼吸共命運。 例如,胡萬春、唐可欣和我,雖然後來成為上海作家協會的專業作家,但已經在各自的工廠生活了很長時間。 當然,乙個作家要創作作品,不僅要深入生活、熟悉生活,還要理解和分析生活,善於捕捉生活中具有典型意義的事物; 既要與群眾聯絡,又要善於理解人物,從表層和內在感知和探索人物的內心世界,然後根據生活本身的發展規律,用生動動人的藝術形象和藝術手法來反映出來。 在工人們創作的眾多作品中,仍有一些作品能夠被讀者認可,它們具有濃濃的生命氣息,文字充滿激情,使人們在閱讀後能感受到一種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精神和發人深省的地方。 這就在於,寫這些作品的作者都是從生活出發,他們用自己的真情實感,寫出自己在火熱鬥爭的生活中的真實感受。 第二,工人創作的作品在反映工人生活、塑造社會主義新人民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績。 作為乙個擁有百萬美元工業大軍的城市,如何準確、生動地反映出他們的工作生活,已經被很多作家做過,比如夏燕曾經寫過《包裹勞動》,反映了紡織工人的悲慘生活; 毛 Dun 的《午夜》和 周 Yi 的《上海的早晨》也反映了工人的生活。 作為乙個從產業工人那裡訓練出來的工人作家,他當然把這作為自己的目標。 所以,回望那段歷史,終究還是有一些反映工人生活的作品,而這些作品是過去很少見的,整個社會主義文學畫廊或多或少地增加了普通工人和手腳粗糙的勞動者的形象。
當然,上海工人在這段歷史中的創作也有“曲折、失誤”。 這是因為一些工作家受“左”和“右”思想的影響,不按藝術規律辦事,從觀念出發,把文學作品變成某種政策**; 豐富多彩的現實生活被寫成乙個繁瑣的生產過程,只見機器,不見人,導致作品公式化、概念化、同質化。 回顧和反思我這段時間的工作,有很多深刻的教訓。 比如我在寫電影劇本《激流》時,在思想上受到“左派”思潮的影響,沒有正確理解政治與藝術的關係。 當時正是廬山會議之後的所謂“反右”時期,為了完成這個“題材”,我們按照預先繪製的框架去收集生活中的素材,然後按照《政策》的要求,編排故事、編排人物。 因此,雖然當時在現實生活中看到了很多“反右”運動造成的惡果,也看到了許多誇大其詞、虛假的東西,但我害怕違背“政策”,把它當作“非主流”和“非本質”而丟棄。 不僅如此,在我後來的作品中,我沒有揭露“反右”運動造成的各種危害的真實例子,而是美化了一些不講科學、具有欺騙性的錯誤的東西。 於是,劇本似乎寫得越來越接近“政策要務”,而反映的卻離現實生活越來越遠。 雖然這個劇本後來被拍成電影上映,但這種只為某種“政策”和“中心任務”而做的工作,又怎麼能觸動觀眾的心呢? 這只是乙個短暫的。
其次,在我的一些作品中,在資深作家和編輯的指導和幫助下,雖然也塑造了一些老工人、青年工人等至今仍能被讀者接受的人物,但更多的是膚淺和蒼白。 教訓是,我腦子裡曾經有乙個“框架”,在塑造工人形象的時候,總是怕給他們抹上“黑”臉,把人物歪曲,比如我寫了一篇反映工人技術創新的文章,我開始寫得更生動,既寫主人公的喜悅,也寫他的痛苦; 既稱讚他頑強的意志,也抨擊他內心的缺點和醜陋。 但當我按照“政策”框架來衡量它時,我又開始害怕了,覺得它不符合這裡高階模型的標準,而且對人物形象不利,於是我先是一遍又一遍地“打磨”它,把一些還能把人物內心世界表達為“禁忌”的生動情節, 讓那些還有幾分獨特個性的人,被“打磨”到幾乎沒有凹凸面。然後,他把自己從現實生活中“抬高”出來,向所謂的“高大上的英雄形象”靠攏,不斷增加自己的“英雄行為”和“修辭”,直到他吃不下飯也睡不著,沒有家庭生活,不被允許談戀愛等等,經過這樣的“平滑”和“提公升”,這樣的角色還能真實嗎, 可信、生動、感人?結果只能是某個“中心任務”的幹“傀儡”。
回顧“文革”前職工創作的過往,反思自己作為黨員的創作經歷,深受感動,感慨重重。 但歷史終究是歷史,是上海工人在當時歷史條件下創作的真實寫照,想抹去也很難抹去,所以不如把這些教訓和教訓完整地提供出來,作為關心、願意反映廣大職工生活創作者和研究者的參考資料和勞動者。
*:《檔案春秋》2024年04期,作者費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