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祿平,2024年9月出生,江西贛州人;作品發表在《青年文學》《散文》《天涯》《詩刊》《長城》《星星》《美國文學》等雜誌上,部分作品入選《散文選》《散文海外版》《*月報大字版》;現居南寧。 】
耙柑橘。 “你說。
好。 “我離開了你的床邊,開啟了病房的門,在我出去之前又看了你一眼。
南城的風刺骨,我匆匆忙忙地從西城趕了過來。 飛機降落,速度逐漸降低,只見雪花漸漸飄落在舷窗外。 這在西城是難得一見的景象,我專程到北方去體驗一下。 當我走下樓梯,跟著人群走向穿梭巴士時,我的眼睛模糊了。 我想起了多年前我寫給她的一首詩中的兩句歌詞,那一年和今天,人臉上的桃花是那麼奇怪,卻又是那麼相似。
雪花依舊飄落,隨風飄來,落在身體和地面上,眨眼間就融化了。 我穿著一件長風衣,脖子光禿禿的,雙手抱著往前走,還是保暖不住,雙手凍僵了。 這麼冷的天氣,我問你想吃什麼,你說想吃耙橘,我就出來買。
市醫院在老城區**,交通便利,醫院旁邊的店面幾乎都是旅館、快餐店和水果店。 我穿過幾張疲憊的臉走向水果攤。 每家商店都配備了各種水果,以及組裝好的水果籃,幾乎應有盡有。 我不需要那個,你想吃耙子,但我連續問了幾家店,但他們沒有。 熱心的老闆沒有放棄,趕緊向我推薦其他水果,但我乙個個拒絕了。 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尋找。
果然,什麼也沒找到。 我的印象是,它們總是在水果攤的某個地方,即使你沒有看到它們,只要問老闆,他就會引導你去。 只是一種橙子,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獨特,大部分都比我的拳頭還大,用白色包裝紙包著,賣的比普通的橘子貴很多。 我第一次吃它是因為我的前女友喜歡它。 她總是發現一些奇怪的東西,吃吃用,比其他女孩子更關心和欣賞它們。 例如,在宜家,她總能從大量不同形狀的動物枕頭中選出最醜的乙個。 在這一點上,她更像是“醜如美”的典範。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有了乙個新女人,我們已經在一起兩三年了,我要結婚了。
我掏出手機,尋找最近的超市,招了招招打車,徑直去了。 我只想盡快找到耙子柑子,稱重幾塊帶回來。
在醫院附近,不知為何,它總是顯得破舊擁擠,計程車行駛緩慢,喇叭聲響起,但路上的行人似乎無動於衷,繼續他們的動作和速度。 司機沉默了,我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春天來後不久,我以為一切都欣欣向榮,生機勃勃,但當我醒來時,我收到了她的資訊。
從醫院到超市的路不遠,穿過人群後,車子迅速停在一家商場附近,掃碼付車費,開啟車門走開。 不是週末,商場裡人山人海,暖氣開著,大家的臉都很舒服,我想,這才是我們應該有的表情。 好在超市裡有耙柑橘,在導購員的引導下,來到貨架上,發現耙柑子並不貴,只是普通柑橘的三倍多。 當我挑選幾個稱重時,我才意識到自己認為它很貴的原因:每個重量超過半斤,三四個耙子和橘子,30多塊錢。
走出商場,天上似乎不再下雪了,我正要走回醫院。 這幾天真的像做夢一樣,從接到她的訊息到終於成行,歷經曲折,耗費了不少心血。 當我來到醫院,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時,我無法訴諸的悲傷似乎在那一刻破裂了。 我沒有在她面前哭泣,但當我去洗手間,試圖用冷水洗去旅途的疲憊時,我發現臉上的水總是不乾淨,我試了好幾次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太冷了,彷彿悲痛和神經麻木了,悲痛溢位來,導致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但神經麻木,很難從心臟傳遞到大腦。
散落的雪花堆積在角落裡,灰白相間,仍然沒有融化。 沒有下雪,但寒冷無處不在,走了幾步,拎著袋子的手已經凍僵了,昏迷不醒,只好換了手,可過了一會兒,又是這個樣子。
穿過長長的寂靜走廊,我推開門,發現你的頭偏向左邊,彷彿在看著窗外的天空。 我走到床邊,發現你真的睡著了。 我把耙子放在門邊的桌子上,房間裡的暖氣開著,我坐在椅子上,又站起來,想看看從你的有利位置我能看到窗外的東西。 在一棵樹的中間,有乙個用細樹枝做成的鳥巢,即使在陰天也顯得突兀而黑暗。
當我回到椅子上時,周圍的寒意逐漸消退,低落的情緒似乎又回到了我身上。 此刻在白色床單下毫無修飾地看著你,臉上的斑點更加明顯,頭髮乾燥,曲線僵硬,尤其是嘴唇上,有幾處小裂縫。 你的睡眠總是被夢境侵襲,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夢,這讓你身體的某個部位時不時地抽搐,但你永遠不會醒來。
這個樣子讓我心痛。
我多年前認識你,你剛從學校畢業,來到我們單位應聘教職。 我碰巧負責業務的人事部分,我與候選人保持聯絡,尤其是你。 你很年輕,剛從博士畢業,你的眼睛很大,閃耀著純淨的光芒。 你很漂亮,報名時負責收集資料的小夥子看到你的**,在人事處驚呼一聲,過了一會兒,這敬佩就變酸了,話語中夾雜著戲謔,眼中露出說不出的神色。
在我從事這項工作的這些年裡,我以為自己也麻木了,偶爾我會加入這種戲弄,對陌生或熟悉的人說一些模稜兩可的話,有時嚇了一跳,中途退出,回到電腦前或離開辦公室。 我那樣討厭自己。 我不知道我是自私還是什麼,我在申請中途勸你辭職。 也許是自私,我只是想保持你的美貌,不被別人踐踏,也許我只是想把你據為己有?現在想想有什麼用?
當我要求我的雇主休長假時,他們都感到驚訝。 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乙個完整的假期。 也許在他們眼裡,我早已提前進入了獨身前輩的行列,沒有親人,沒有親戚朋友(怎麼可能),沒有夜生活,除了看書什麼都沒有(不知道我在寫作)。 這些年來,我的感情一直不順利,我來來去去,對找到另一半沒有信心,直到王偉出現,我才失去興趣。
領導簽完字後,沒有把假紙條推過去,而是不失時機地說了一堆場面,最後敲了敲門,他不相信我休假的原因是為了探望父母。 我的父母仍然在外省的乙個偏遠國家,依靠幾塊微薄的土地來維持生計。 但除了按時交錢,我不想見到他們,這些年因為催婚,我幾次都反對他們,自從上次大年初一離家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堅持,最終要了請假單。 當不感興趣的領導把假紙條交給我時,還不忘提醒他交好工作,不要拖延。
該單元的發布是意料之中的,我最不知道的就是如何向王偉解釋。 她也是一名學校老師,每天都在學院裡,努力工作,嚴格要求自己。 她比我先來到這裡,我對她了解不多,然後我從同事那裡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訊息,單身,未婚,甚至沒有人看到她和任何人在一起。 這些流言蜚語往往傳播得最快,我對她並不好奇,聽多了甚至會覺得無聊。 直到一次校級教職員工會議,我才碰巧在會場遇見了她,同事們就這樣指著她。 它不像其他人說的那麼陰暗,但她有一種不同的新鮮感。
事實上,她和你有很多共同點。 乍一看,我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我經常懷疑自己,就像這雙眼睛一樣,當我面對你時,我不知道是你眼中的光芒給了我印象,還是我看到你的自我產生的感覺。 這就像魯迅評論《紅樓夢》題材時的那段話:經濟學家看“易”,道家看淫,天才看徘徊,革命者看行,流言蜚語見宮密。 同理,什麼樣的眼睛能看到什麼樣的事物,什麼樣的人。
你背著黑色小背包和格仔裙出現在眼前,手裡拿著一堆檔案,說話聲音卑微,但對陌生人卻充滿了信任。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是真正值得信賴的? 是我。 與你眼神交流後,我不敢再看你的眼睛,裡面有我無法抗拒的東西。 也許我認為自己很高,但在你面前,我被打敗了那麼容易。 我心裡一定有什麼說不出的東西,骯髒骯髒,還有一絲羞愧。
那時候,我想和你更親密的關係,這就是我心裡發生的事情。 是的,我想要你。 當時,我給自己找了個藉口,既然我沒有結婚,也沒有和任何人在一起,為什麼不呢?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想法,除了心裡那些黑暗的東西,還能有別的解釋嗎?也許你遇到過像我這樣狡猾的外表,或者你遇到過更大膽的眼睛。 他們入侵,獵物,粗魯和漠不關心,但他們並沒有阻止你,你因為我而放棄。
我在深夜給你打電話,沒有想過你是否睡著了,或者你周圍是否有其他人。 當時,你對這份工作很期待,通過了前兩個階段的比賽,一所好學校,很有優勢的學歷,很有競爭力的學業成績,尤其是課堂表現(我是從別人口中學來的),自信健談,受到在場評委的高度評價。
顯然,你不像一些人,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覺得自己有必勝的決心,你有機會贏。 那次面試結束後,你給了我乙個**,語氣謙虛,就像你第一天來交材料一樣,認真聽結果。 我就像乙個像生意一樣的老頑固,不會給你太多的資訊,並要求你耐心等待。 當我聽到你的語氣時,我能記住你的表情,我不能為你感到高興。
事情這樣下去固然好,但當我聽到某位導演在談論你,他的言語和眼神中出現了那種噁心的東西時,我突然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在你我想象的生活之外,還有乙個更真實、更殘酷的世界。 你和我對此幾乎無能為力。
那天晚上我喝了酒。 那個臭名昭著的男人,過了這麼久,依舊穩穩地坐在釣魚台。 在我看來,他的鉤子幾乎要抓住你了。 我喝了酒,想了想,越是絕望。 我聽過很多人舉報他,但最終什麼也沒發生,他似乎更大膽,更明目張膽。 我乙個人一次又一次地舉起酒瓶,直到酒空了,我鼓起勇氣,拿出**,勸你放棄。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站在窗邊,我分心了,你的呻吟聲把我吵醒了,我轉過頭,看到你微微睜著眼睛看著我。 你眼中的光芒閃爍,看起來像淚水。
更好嗎?“我不知道該問什麼。
你從臉上擠出乙個笑容,兩個淺淺的酒窩就出來了。 “沒關係。 “你的聲音有點嘶啞。
我想給你倒一杯水,你說:“不,不渴。 我想起了我剛買的耙子,從桌子上拿起它,說:“我給你剝乙個。 ”
把它放在這裡。 你說,“我現在不想吃它。 “你把左手從被子裡抽出來,指著床頭櫃,上面放著各式各樣的藥丸,背面的按鈕上有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人》。
我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合上了那本沒讀幾頁的書,把橘子放在上面。 我記得你讀過這本書,但我現在不想和你談論它。 看著嘴唇上似乎因缺水而蜷縮起來的死皮,我又問:“你想喝點水嗎?”
你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我們多久沒見面了?”
時間如水般流逝,我在心裡確認了幾次,說:“已經五年多了。 記得那年春天,你受不了家裡的煩惱,就離開了西城,回到了南城的老家,在附近找了一所學校。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以為很快就能見到對方,誰能想到多年後,再見會是這樣的。 ”
你的目光似乎又有些濕潤了,你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自言自語。 “那時候我太虛弱了,我去西城躲避父母,沒想到他們把我推得更厲害,讓我乖乖回來。 這就是命運所願的。 ”
我聽你談論你的家庭,你年輕甚至成年的無能為力,你母親的陰鬱,你父親的暴力,對生活在家庭陰影下的恐懼。 你想擺脫它,但你不能。 你曾經對我說過,當你的父母在家裡為一件小事大鬧時,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躲在被子裡,捂住耳朵,試圖逃跑,但杯子和盤子破碎的刺耳聲傳到了你耳中,這比刀割還難。我記得你看起來很平靜,喝了一口咖啡,說:“你知道,如果窗外沒有安全網,我以為我會跳下去。 ”
王薇是個直男,據說也正因為如此,她的事業晉公升一直不順利。 但是我們兩個走到了一起,可以這麼說,可以說是綠豆是四目相對的。
說到這裡,我只得回到我剛才說的,人與人之間一定有某種秘密的聯絡,某種內在的聯絡,只有通過眼睛的眼睛才能理解,明白彼此的心是相連的。 一見鐘情,兩人之間的愛情大概就是這種秘密的聯絡在起作用。 我們似乎都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對某些事情保持著本能的憤怒,並且能夠互相體諒。
那次會議之後,她和我是唯一走進食堂吃飯的兩名教職員工。 我吃完飯,看到她前面的座位是空的,就走過去坐下。 她先是嚇了一跳,嘴裡叼著勺子,臉頰還沒來得及咀嚼和吞嚥嘴裡的食物就鼓了起來。 我做了自我介紹,她沒有,她不知道我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了。
那頓飯我們幾乎沒有說話,一開始我和她打招呼,最後,她比我先吃完了,留下一句“慢慢吃”,然後直接離開了,留下我一張腫脹的嘴巴,嗯。
後來,我在食堂又見了她幾次,漸漸地,我們倆坐在了一起。 事後想了想,我應該在食堂看到她這麼多天,可是沒有人跟我說話,我不認識她,我總是乙個人走進食堂。
我第一次知道我和她“在一起”是在同事的口中。 我不知道他們在晚餐時撞到我了,我回到辦公室,開始聽自己的八卦。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當我覺得好笑,無法解釋的時候,你對你有思念之後,對她有期待嗎?
這不是乙個突如其來的過程,我們逐漸平息了內心的怨恨,更加關注彼此。 她不知道我曾經對別人感興趣,當我和她走到一起時,似乎因為她迷戀兩人的相似之處,她現在更關心我,喜歡依偎在對方身邊,腳踏實地,平和,有一定的生活。 我一直在欺騙她嗎?但我從未背叛過她。 暗戀別人是背叛嗎?我也問過自己。 在我遇見她之前,這種迷戀已經消失了,它並沒有打擾我的生活。 恰恰相反,正是她的“顏值”,讓我心中一些模糊的東西又回來了,這也是我們這麼快走到一起的原因有時候我不敢去想那段聯絡,生活中好像有很多事情,你也不應該那麼固執地去追根究底,就像一首歌唱的,你認為生活中骯髒的東西,在一些人眼裡,那是甜蜜的。
反之亦然。 你當時收到**,你似乎並不震驚,好像你遲早會知道,但這個訊息還為時過早。 那一刻,我似乎更了解你,比我眼中看到的你更了解你。 聽完我的話後,你平靜地說:“好吧,明白了。 ”
我以為你不想放棄,又因為無能為力而氣餒,於是輾轉反側了一整夜,不覺得困。 沒過兩天,你打電話給我,讓我坐在咖啡館裡。 當時,錄取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似乎這並沒有區別。 拿下**後,我在想,你會對我說什麼?
你一坐到咖啡館裡,你就說你放棄了,不是因為我說了什麼,而是因為我。
儘管咖啡館裡沒有人,幾乎一片寂靜,但我的耳邊卻傳來了一聲咆哮,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恢復正常。 兩個陌生人,乙個人的主要選擇怎麼可能是因為另乙個人。 你說完這句話,一直看著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忘了躲開眼睛。 我心裡有一些東西可以肯定,你就是我以為的那個人,我沒看錯。
你的話讓我松了一口氣。 我對你的陰暗感情似乎在一瞬間被一掃而空,兩人之間的緊張感消失了,他們變得放鬆了。 彷彿有什麼無法形容的東西突然融化並消失了,讓人很容易直接看和說話。
我沒有問你為什麼,我們的談話開始蓬勃發展。 那是從那天起,我們成了真正的朋友,沒有慾望,但彼此相處,拿起書的時候會想起你,走在路上會想起你,甚至躺下的時候,也會想著你是否還在燈下看書。 我知道你在那裡,安靜而孤獨,像我一樣,很難找到乙個與你分享心意並值得彼此信任的人。 我們太像了,不能成為戀人。
在某個安靜的夜晚,我會在一張空蕩蕩的床上睜開眼睛,想象我們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 想象力總是那麼好,以至於在遇到你的某個時刻,我甚至有向你表白的衝動。 也許我做到了,而你只是把它當成乙個笑話,讓它飄走。
我一直在與我的慾望作鬥爭。 那時候,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們不能相愛,什麼樣的人適合和我們這樣的人在一起。 也許每個人都天生自憐,喜歡在水邊拍自畫像,他(她)要麼孤獨地死去,要麼找到乙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我們就像鏡子裡的你我,互相映照。 我想就算我們真的在一起了,分離也是必然的結局,那麼在一起有什麼意義呢?
不管是白天還是午夜,在那些我們情不自禁的時刻,我們都表達了對彼此的思念,就像我們都平靜地對對方說“我愛你”。
我們找不到不愛的理由。 我們找不到在一起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