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喜劇讓人笑不出來,這是近年來很多評論指出的問題。 喜劇本來是票房上最吸引人的型別,笑點只是觀眾需要的,但近兩年來,喜劇片已經與觀眾的現實生活拉開了足夠的距離,以求安全。 縱向對比2022年和2023年春節檔,喜劇只是點綴,不是主流。 (2022年,《這個殺手不定》和《超級家族》將因爛片被罵; 2023年,《交換人生》不會熱議,雖然《滿江紅》雲集了眾多喜劇演員,但也不是喜劇。 觀眾對國產喜劇的信任已經快要耗盡。 (今年的元旦喜劇《年會停不下來》為觀眾重拾了一點信心。 )
今年春節檔檔中幾乎每部電影都有喜劇元素,這在往年是非常罕見的。 而他們似乎都在鼓起勇氣回歸現實:普通人的法律困境(《第二十條》)、想贏一次的宅男少女(《火辣》)、失意的賽車手(《飛翔人生2》)、荒誕虛偽的影視圈(《紅地毯先生》)。 為什麼還是被很多人詬病為“最水”的春節檔? 將喜劇元素融入其他電影型別,是否比追求結構完整的純喜劇更好?
從完整的喜劇
喜劇元素
喜劇真的失去了粉絲嗎? 隨著春晚小品的口碑逐年流傳,人們對春晚喜劇的興趣也開始動搖。 在評論**上,我們可以看到很多“你不需要喜劇”和“你看膩了喜劇”的觀點。 甚至創作者也開始創作更克制的喜劇。 在豆瓣、貓眼專業版等影視資訊平台上,今年春節檔的電影大多有“喜劇”的型別,但有意思的是,它們其實“不夠喜劇”。
電影《第20條》劇照。 看過這些電影的觀眾會發現,他們本質上是在使用不同的喜劇元素來引導他們自己深刻的、非喜劇的敘事。 而這些支離破碎的喜劇元素,似乎並沒有失去粉絲。 普通觀眾不會根據喜劇的完成度和“是否足夠喜劇”來評價這部電影,畢竟是不是“火辣”(豆瓣評分80)、《飛行人生2》(豆瓣評分7。8)、《第二十條》(豆瓣評分77),均在口碑和票房上取得了階段性的成功。附著在這些作品上並且不佔主導地位的漫畫元素完成了它們的任務。
今年的春節檔,主創們開始摒棄離現實、結構完整、追求搞笑的喜劇,轉而用恰到好處的喜劇元素來聚焦日常生活中的具體問題,這也可以成為喜劇的發展趨勢。
我們甚至不能說前者比後者“更喜劇”,因為喜劇從來都不難定義或歸類。 它可以轉化為多種形式:詩歌、文學、視訊、短片**、網路笑話,很多人甚至認為《1818**之眼》或《譚談交通》等新聞創作也是喜劇。 正是這種驚人的彈性和可塑性,讓喜劇以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時代活躍起來。
喜劇就像乙個裝滿新奇事物的工具箱,讓不同的創作者隨心所欲。 今年的春節檔,雖然沒有人選擇純喜劇,但其實所有創作者都在尋找合適的喜劇工具,試圖實現自己的敘事目標。
在電影《火辣辣》中,喜劇起到了對比的作用。 賈玲用一系列配角的喜劇性來突出主人公的非喜劇性。 賈玲飾演的樂瑩一向說話輕聲細語,無論是在最初的宅男階段,還是在她成功之後,她都很少表現出常用的誇張的喜劇表演技巧。 那些有自己心意的家庭成員,尷尬的閨蜜和前男友,還有半途而廢的柴浩坤(雷佳音 飾)是本片中更容易讓人捧腹大笑的角色。
電影《熱辣辣》劇照。 一般來說,樂英的肥胖形象在故事中更可能帶有喜劇色彩。 在傳統喜劇中,肥胖者更容易受到“貶低幽默”的影響,這種幽默以攻擊弱勢群體為樂,這些群體可以是種族和性少數群體、特定地區的居民,當然還有肥胖者。 主角們帶領觀眾嘲笑故事中的肥胖者,一起享受他們的痛苦。 即使在喜劇以外的主流影象中,對肥胖者的刻畫也不能很好地反映現實。
美國傳播理論家布拉德利·桑德斯·格林伯格(Bradley Sanders Greenberg)等人分析了影視作品中對肥胖者的汙名化。 他們的研究結果表明,肥胖人群在螢幕影象中的比例遠低於他們在現實社會中的比例。 這些人物的呈現相對負面,他們一般都是主角群體之外的邊緣化人群,在設定中總是相對被動,在敘事上缺乏成長和變化。
然而,在《火辣辣》中,賈玲用成為主角、重塑自我的方式,將曾經針對肥胖的幽默拋給了其他角色和橋梁。 同時,她也圍繞樂英這樣的胖子形象,提供了相對正面的演繹,比如對肥胖者的愛情的流暢展示。 在很多主流形象中,肥胖者通常都有無能的特質,這與許多評論的偏見相呼應:“賈玲胖成這樣,為什麼會愛上雷佳音? 但為什麼不呢? 影片並沒有為樂英系列受社會偏見影響的愛情設定障礙。
電影《熱辣辣》劇照。 當然,影片中的**敘事和“勵志”元素還是遵循著一些刻板印象,比如肥胖意味著自卑和邊緣生活,在樂瑩肥胖的時候,幾乎沒有人給她安慰; 而瘦則象徵著成功,象徵著沒有人敢貶低自己的特權,面對這種特權,樂英囂張跋扈的妹妹,自以為高一級的浩坤,默默低下了頭。 不過,從故事的重點來看,比起“擺脫肥胖”,賈玲還是更強調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賈玲用別人的喜劇來凸顯樂英的毅力,還編造了乙個胖子不能被嘲笑的笑話——現在你不用笑我,笑別人了。 **佔了影片的很大一部分,但她不想重複過去的貶低幽默,現在她有能力呈現乙個她認為很重要的敘事。
喜劇明星的諷刺,
諷刺喜劇的明星
在今年春節檔的評論中,對明星形象的批評再次出現。 無論是《火辣》中的賈玲,還是《紅毯先生》中的劉德華,都被很多人**了,有的觀眾認為他們離谷底還很遠,他們的困境是虛假的困境。 電影作為一種擁有巨大財力的藝術形式,總是會受到這樣的批評。 用電影批判資本總是有一種自然的荒謬。
當然,這些有明顯現實生活參考的作品,比起對家庭來說很有趣的搞笑喜劇,更容易受到這種批評。 但是,正如電影史學家D**id Bordwell所說,如果你想要在你的作品中得到一些東西,你就注定要放棄一些東西。 如果你想談論現實,你必須面對你回應的現實。 最終,這些關於形式和內容的得失的考慮,將逐漸形成創作者的風格。
今年春節檔檔中風格化程度最高的電影,無疑是寧浩執導的《紅毯先生》。 在這部電影中,喜劇顯然被用作諷刺影視行業的工具。 影片講述了乙個明星如何打底,騙過觀眾和獎項的故事。 其簡潔的意象和迂迴的諷刺,在此時顯得格格不入,是一部更適合電影節體系的作品。
電影《紅地毯先生》劇照。 《紅地毯先生》確實是在挑戰院線,從一開始就沒有參與春節檔的鬧劇。 在接受《娛樂資本》採訪時,寧浩直言不諱地表示,他希望“向觀眾展示一些不同的東西”,這部電影的風格刻意簡單,主題是關於溝通的無效性。 這部“不喜慶的電影”對院線的挑戰,也是影片諷刺的一部分。
和《火辣辣》一樣,《紅毯先生》的主角也再次扮演自己。 主流農曆新年語境下的劉德華是“祝你繁榮”風格的家庭使者; 但在影片中,他變得老了,疲憊不堪,聽不懂年輕人的語言,不想聽合作者的建議,只想在鄉下扮演乙個窮苦的角色,只為贏得獎項和名聲。
前者意味著與所有人交流的生動喜劇,後者象徵著無法與任何人交流的淒涼喜劇。 雖然後者的觀眾比前者少得多,但無法傳達的喜劇確實是春節檔的一部分:笑得尷尬的小品,找不到共鳴的父母,敷衍的問候......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說,過年也是一場布滿蝨子的華麗紅毯。
紅毯先生在各個方面展現了“再玩自己”的元素。 劉德華飾演大明星劉偉馳,寧浩飾演導演林浩,沒有出場的成龍也在飾演陳龍。 每個角色都是多面的,不僅在《紅毯先生》中,在現實生活中作為導演和演員,甚至是這些人其他作品中的其他角色。
影片中的很多笑話,都需要結合真實的電影創作和最好的環境。 這種扮演特定形象,在特定時刻超越形象,達到現實的表演策略,在喜劇史上有著悠久的傳統。
在古希臘新喜劇和義大利即興喜劇中,都有許多遵循某些慣例的典型角色。 這種模式也適用於當代喜劇,處境喜劇顧問兼喜劇表演導演斯科特·塞迪塔(Scott Sedita)在《喜劇的八個角色》中總結了美國處境喜劇的性格模式。 有趣的是,這些從古至今的漫畫人物,並沒有嚴格遵守規則,他們只是圍繞著這些規則玩角色遊戲,不斷穿梭在自己的形象和真實的自我之間。
相聲和單口喜劇也經常使用這種技術,在真實行為和虛構笑話之間切換。 同時,這些喜劇的觀眾也會不時地沉浸在樂趣中,也會被冒犯,想知道這些笑話是針對角色還是針對現實中的我們。
電影《紅地毯先生》劇照。 喜劇的這種深度互動性使其舞台比其他型別更加開放。 如果喜劇本身的諷刺幾乎毫無意義,觀眾自然會提供更豐富的諷刺。 寧浩執導的《紅毯先生》的諷刺片,對於如此龐大的觀眾來說,還是要小一些,很多地方都錯過了重點。 正因為如此,觀眾們在評論中排練了《紅毯先生》的後半部分:導演已經賺夠了商業紅利,為什麼要指向電影節? 為什麼月薪6000的觀眾要聽乙個年薪6000萬的大明星抱怨? 農村主題的真正障礙是電影中的這些小打小鬧嗎?
電影界的“紅毯先生”的故事,在各個角度的犀利評論傳開後,就變得完整了,畢竟影評也是電影界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喜劇這種最強調觀眾反應的型別中,評論尤為重要。 哪怕影片票房低迷,甚至被迫換檔,主創們也無話可說,這本來就是《紅毯先生》想要諷刺的現象——溝通的無效。 只是與其他形式的喜劇相比,這部電影的諷刺要貴得多。
喜劇與現實的互動
今年的賀歲電影或許“不如喜劇”,但喜劇依然存在,只是大部分都退居幕後,扮演了更微妙的角色。 在《火辣辣》中,喜劇是對比的工具,他人的喜劇襯托出賈玲和樂英的戲劇性; 在《紅地毯先生》中,喜劇是一種諷刺工具,那些抱怨的抱怨不僅暗示了寧浩自己的觀點,也激起了觀眾的不滿,呼籲對這部作品和電影系統進行更多的批評。
在其他電影中,喜劇元素被轉化為發揮特定作用的不同工具。 在電影《飛行人生2》中,喜劇是一種限速器。 影片前半部分的喜劇——張馳(沈騰飾)的自嘲、開老爺車的挫敗感、“八英溪之土”的荒誕——都是為了盡量讓張馳作為主角的保持低調,限制他的速度。 在喜劇的氛圍中,觀眾會慢慢感覺到“這傢伙不過是那個而已”。 這樣一來,當他在後半段的勵志賽車場景中完全解放出來,釋放出**的力量時,觀眾會更加感動。
電影《飛行人生2》劇照。 在張藝謀執導、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製作的《二十條》中,喜劇是一種調和者。 那些父母的短暫爭吵,以及與妻子、前女友的三角關係,讓檢察官的形象韓明(雷佳音飾)變得不那麼“完美”,更加平易近人。 張藝謀並沒有讓他一直嚴肅嚴肅地待在檢察院的空間裡,而是把他放在柴公尺油鹽的生活中,體驗著大家都會面對的瑣碎日常生活。 所以,當他最終普及法律時,更能讓人感同身受。 在這種以主旋律為題材的作品中,喜劇可以強化人性的烙印,可以將溫暖融入冰冷的法則中。
在《熊出沒》系列的春節常客中,喜劇一直提供著一種庇護。 熊達、熊二和他們所代表的自然叢林,始終與混亂的城市社會相對立,為禿頭強者提供永恆的慰藉。 這種關注自然的傳統在喜劇史上也有著深厚的根基。 在莎士比亞的喜劇中,我們已經可以將自然視為現實中的避難所。
評論家諾斯羅普·弗萊指出,莎士比亞戲劇中的自然世界是愛情和生活的仙境,為解脫、放鬆和夢想提供了出口。 因此,當今年的《熊出沒:時空倒轉》刪減自然場景,用大量筆墨描繪禿頭都市群居動物的生活時,不少觀眾表示不滿。 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高概念、模仿超級英雄電影的模仿喜劇似乎與自然相去甚遠。 《熊出沒》的觀眾,可能很期待遠離城市的熊嶺,以及那種更簡單、更純粹的喜劇。
電影《熊出沒:逆轉時空》劇照。 在不同的創作者手中,喜劇可以被塑造成不同的形式,以服務於不同的目的。 它可以傳達尖銳的諷刺,營造和諧的氛圍,並提供庇護的夢想。 而在適當的時候,它也可以隨時離開現場,讓位於其他立場和意見。 畢竟,現實只不過是一場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喜劇的遊戲。
英國文學教授馬修·貝維斯(Matthew Bevis)在《喜劇:乙個非常簡短的介紹》中總結了喜劇的反叛:“喜劇總是想玷汙一下神靈,推翻父權制,動搖現存的東西。 這句話其實反映了喜劇與現實的關係,解決現實的問題不是它的責任,它只需要稍微挑逗一下現實就行了。
穿插在接縫中的喜劇元素可能與結構良好的喜劇一樣重要。 對於更現實的問題,喜劇有很多好處,例如重新評估問題的重要性,增加對想法的接受度,或尋找替代的想法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