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高鐵時代,大部分列車都漸漸飄離,進入了時代的樹冠。
我懷念火車,那裡有山川,有往年的黑白時光,有我回憶的生活。
200多年前,一位名叫史蒂文森的33歲英國人發明並製造了第一台機車,名為“布呂歇爾”,機車有乙個8英呎長的臥式鍋爐,裝有兩個氣缸,機車牽引了8輛礦車,承載能力為30噸,平均時速僅為4英里。 我要向這位英國人表示敬意。 火車的發明,加快了人類遷徙的速度,他們穿越千百江山的旅程有了相遇的喜悅,讓感情的衰老更加醇厚。
在台灣攝影師阮義忠的一張照片中,一名男子躺在鐵軌上,聽著遠處火車從枕木上發出的微弱震動聲。 這個人患有一種叫做思鄉病的疾病。
我的朋友朱二在城裡,50歲那年關店,成了失業的流浪漢。 朱二昌帶著相機來到離市區5公里外的火車站,他喜歡拍火車**,整理出來後,用文字放到網上。 我是他的狂熱讀者,火車的**,灰白相間,帶著過去時代的懷舊味道,我晚上看著那些火車**,經常聽到火車穿過隧道的隆隆聲。 而那些肩上扛著大包和小包落車的人,他們用各種方式看著他們:疲憊、尋找、驚訝、慌亂、急切......一天清晨,我開啟朱二發的網**,看到一列火車即將開走,乙個年輕人站在窗外,踮起腳尖,像是沒人似的親吻著車廂裡的女人,乙個老人歪著頭看報紙。
朱二曾經跟我說,有一天他喝酒的時候,他去火車站拍**,乙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下了火車,踉踉蹌蹌地朝他走來,迷迷糊糊地看著他,突然衝過來抱住他哭著說:“我的兒子,.......”嘉華,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了你。 那天朱二的鬼使者喊道:“娘,我是你的兒子! “朱二在13歲時失去了母親。 朱二扶著大小姐到離火車站不遠的一家酒樓,點了幾道菜,和大小姐聊了起來。 原來大小姐是河南女兒的,專程回老家看一看老房子,找到老房東。
還有一件事,大姐28歲那年,4歲的大兒子家華走失了,杳無音訊。 大姐說,大兒子嘴角和耳根都有一顆痣,而朱二,兩處也有這樣的痣。 朱二說著那天叫了一聲“媽媽”,忽然覺得壓在心裡多年的沉重心終於倒在了地上。 他去火車站拍攝和搜尋,似乎他在黑暗中等待這樣的會面,乙個擁抱,眼裡含著淚水大喊大叫。
後來,朱二陪著老爺子進城看老房子,可是老房子早已在老城的裝修中被抹去了。 老房東找了好幾個,幾戶人家一起吃了一頓飯,過了幾天,朱二送老爺子到火車站,火車緩緩開走,朱二躺在地上,給老太太在火車上拍了張照片。 老太太發黑的眼眸上,有幾滴渾濁的老淚。
我發現,城市中經常湧動的鄉愁,來自看不見的遠山。 我窒息了,說不出話來,就像大海在海中不安地搖晃,又像從天而降的大海。 我想喝一次,讓自己喝醉,但我找不到倒進我心裡的老酒。 所以,我喜歡乙個人去火車站,彷彿在等待乙個從異國他鄉回來的朋友,或者讓徘徊的思緒安定下來。
有一天我去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乙個背著背包的女人下了火車,默默地跟著我走了很長一段路。 我一轉身,她就轉身走了,我不是她要找的人。 但我看到這個女人沒有化妝,外表古典清淨,眼袋,可能是因為在火車上睡得不好。 等女人走了,我轉身繼續沿著鐵軌徒步,鐵軌兩旁,有狗尾草在風中飄揚,那是我家鄉山坡上最常見的草,我一一扯了幾根,放進嘴裡咀嚼, 那是一種淡淡的苦味。
那是在乙個月光下的夜晚,我悄悄地離開了城市,去了火車站。 當時已是深夜,天空微微涼意,乙個中年男子下了火車,沒有坐火車回城。 我看到他漫步到鐵軌上,在一棵樹下,他點燃了一支煙。 在樹影的月光下,烟花的微光像乙隻螢火蟲。 我也沿著鐵軌走著,那個人走過來,遞給我一支煙,給我點燃,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 這就像兩列迎面而來的火車,匆匆點頭,分道揚鑣。
那些在火車站猶豫不決的人是懷舊的,相思的,或者像鬼魂一樣,願意獨處。
李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