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後,回顧自己幾十年的公共服務生涯,讓人難以忘懷的,是他在農村打工過程中遇到的兩次尷尬。
大約十幾年前,單位領導讓我跟著他去鄉下送暖。 暖氣是由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單身漢接過來的,按照有關規定,暖氣一定要送到收暖者家裡,但村幹部告訴我們,老單身漢的家太髒了,美政幹部的屁股都放不下,電視螢幕上應該不能有任何太差的鏡頭擋住視線。 由於老單身漢的房子裡沒有地方讓人坐,所以領導只能放在村子的巷子裡送暖氣。 老單身漢帶著乙個村幹部來了,手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香菸,一副膽怯的樣子。 但當記者的相機架上來時,老單身漢一掃臉上怯怯的表情,快步走到鏡頭前,對著鏡頭擺姿勢。 我吃了一驚,心想:這個老單身漢一定不會上電視,因為老單身漢的表情比我的領導更自然。 當領導斜對面站著,當我拿出信封遞給領導時,老單身漢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恭敬地伸手接住了裝著100塊錢的溫暖的信封。 關於領導從老單身漢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了組織安排這次活動的意義,二話不說就和他說話了,擺姿勢就這樣結束了。 我注意到老人在擺姿勢拍照時一直在捏信封的厚度。 就在我們一行人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那個點頭向領導道謝的老單身漢終於開啟了信封,掏出了那張藍色的百元鈔票,只見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我們先後上了車,只見老單身漢左手舉起100元鈔票,快步跑到我們車前喊道:“怎麼才100元? 跟在他後面的村幹部都焦急了,把他圍了上來。 但老單身漢還是毫不留情地喊著,跟著我們的車出了一百多公尺長的巷子,彷彿我們這些給他帶來溫暖的人侮辱了他。 回城的路上,領隊一句話也沒說,車內氣氛有些尷尬。 十多年來,我從未忘記老人臉上那侮辱和奇怪的表情。
後來發生的另一件事讓我更難忘記。 那是一堂村幹部扶貧工作培訓班,作為主講人,我又一次因為回答不上村支部書記提出的問題而感到尷尬。
村支書說:上世紀80年代,他和同村兩個同學在同一起跑線上,三人家境相似,都有父母娶的妻子,都生了兩個孩子。 30多年後,他自己成了致富帶頭人,當上了村黨支部書記,還在縣城買了房子; 其中一位同學很勤奮,常年辛苦工作,卻因為父母生病,勉強過得去,按照國家貧困標準算不上貧戶; 另乙個成了貧困家庭,不得不享受國家的扶貧政策。 村支書想不通,他以為貧窮是他們兩個人主動的。 他說:人家每天要睡到上午10點才起床,男方的早餐還是老婆準備的送到炕上,他爬到床上吃飯。 吃完早飯,我就去鎮上的茶館打牌喝酒,不苦不貪享樂。 支部書記讓我解釋的問題是:國家為什麼要支援這種懶惰的人? 他無法向村里其他人給出乙個合理的解釋,讓這些人享受國家扶貧政策的好處。 我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能尷尬地告訴他,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還沒有乙個成熟的答案。
從那以後,這兩件事就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裡,一直沒能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直到退休後。 我們決不能從人的弱點和缺點的角度去尋找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因為我們可能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老單身漢可能因為我們給他的慰問錢少而不開心,但現實是,我們給他送暖氣,給不給,我們的自由有多少,只要我們能安慰他,他就應該開心,感謝組織的關心,他不能不開心,這是一般意義上的結論。 但是如果我們換個角度看,如果那個老單身漢可能不需要這樣的溫暖,我們自己就行了嗎? 而且,當我們認為他人的貧困是理所當然的時,我們是否犯了以自己的方式改變他人生活的錯誤? 因為,所謂溫暖,本質上就是試圖改變他人生活的行為,難免會遇到尷尬和尷尬。 那個老單身漢之所以對我們露出鄙視的神情,不僅僅是因為我們給他的溫暖和他的期望相差太遠,而是因為我們的行為影響了他的生活。 用老單身漢的教訓來解釋村支書提出的問題,不僅僅是對於懶散的貧困戶來說,如何向別人解釋的簡單問題。 如果我們把他的貧困看作是他的選擇,或者我們把它看作是他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那麼我們試圖通過國家政策使他們擺脫貧困,實際上是試圖以我們自己的方式改變他們的生活。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不僅沒有合理的理由向別人解釋,而且如果那個窮人家拒絕我們的幫助,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能強迫他接受我們的幫助嗎? 或者像那個老單身漢一樣,如果我們對自己送來的溫暖不滿意,我們該怎麼辦? 由此可見,對於沒有需求的人來說,哪怕是為了乙個非常高尚的目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干擾。
毫無疑問,這也應該是從事公共事務且不主動打擾他人生活的人必須遵守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