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有一段難忘的經歷或者最難忘的過去,我最難忘的人生經歷就是去鄉下插隊的時候,我永遠不會忘記在陝北定居的那段時光。 第一,我忘不了那裡生活的艱辛,第二,忘不了那裡村民的樸素熱情和善良。
1969年1月下旬,我們石景山區的北京知青來到陝北延安區黃龍縣,我和7名同學被分配到高家園第二隊落戶,收貧中農。
來到高家院,得知高家院是陝北最貧窮的地方,山巒連綿起,溝壑縱橫,荒蕪的黃土光禿禿的,幾乎看不到一棵枯草。
高家元雖然窮困潦倒,但那裡的村民都很熱情,很淳樸和藹,生產隊組長劉金鎖安排我們八位同學住在隊址的兩孔土窯裡,讓岳母幫我們做飯,還安排隊裡的單身漢高叔用驢子幫我們挑水。
聽說劉隊長想讓高大爺幫我們挑水,我笑著對劉隊長說:“隊長,我們自己去挑水就行了,不用安排人幫我們挑水,我們就可以了。 劉隊長笑了笑,但沒有吱吱作響。
高叔名叫高連順,當時他五十一歲,年輕時因為家境貧寒,沒有娶婆婆,成了單身漢。 高大爺晚上在畜棚裡幹活,白天牽著驢子到王家窯挑水喝牲畜,一般一天挑一次水就夠了。 知青來插線,高大爺不僅給牲畜挑水,還給我們知青送水,每天至少挑兩次水。
來到高家院的前兩天,除了一日三餐外,還要洗漱,洗頭洗腳,洗襪子。 幫我們做飯的劉阿姨(劉隊長的岳母)告訴我們:“你們不敢這樣,我們的吃水很貴。 “每次看到劉阿姨把鍋碗裡的泔水帶回家,甚至連我們洗過臉的水都帶回家,我們真的不明白。
第一次跟著高大爺挑水的時候,就明白了劉隊長為什麼會安排專人幫我們知青挑水。 我也明白劉阿姨為什麼要把洗鍋碗筷的泔水帶回家。
原來,每年冬天旱季,高家園大隊溝坡下的兩口井都沒有水,村民們只好到山後的王家瑤打水。 從高家園到王家窯有兩條路,一條是翻山梁,沿著溝溝和懸崖走,這樣可以走不到一里路。 另一條路是繞著山口走的五里路,雖然是崎嶇的山路,但走起來並不難。
小學生去打水的時候,一般都是翻山梁,來回走乙個小時就夠了。 年紀大一點的隊員要繞山走才能挑水,雖然距離稍遠,但路比較順暢。 雖然越過山梁的距離很近,但陡峭的斜坡很難行走,在溝渠和懸崖的邊緣行走仍然很危險。
我和王子祥第一次跟著高大爺去挑水,走的時候,我們抄近路翻過山梁,回來的時候,我們繞著山走了一圈,走在平坦的路上。 馱水的驢子很聽話,不用牽著,它把木桶扛在前面,高個子大叔雙臂背在身後緊跟在他身後,打水的井繩和鐵桶放在驢背上的木桶裡, 這樣驢子就可以馱著它了。
翻過山梁的上坡路走起來並不難,但到了山梁上,就要沿著溝渠和懸崖的邊緣走一會兒。 那段路很平坦,但有點窄,一邊是溝坡,另一邊是懸崖,看起來有點嚇人。 前面的驢子經過溝崖時,也走到溝坡附近,生怕掉進防洪溝裡。
翻山越嶺下坡時,感覺走路不太好,羊腸路顛簸,有些地方坡度大,走路要格外小心。 在路上,還遇到了兩個挑水的青年學生,他們也爬上了山梁挑水,似乎沒有太大的困難。
過了半個小時,我們來到了王家窯村頭的井邊,井在防洪溝的緩坡上,井不算太深,高大爺輕而易舉地挑了四桶水,倒進了驢背上的兩個大木桶裡。 然後他打了半桶水,然後把一半倒進井裡,高大爺只好把桶裡的水(用胳膊)拎回家,這水就是高大爺的日常生活。
有了那次和高大爺一起挑水的經歷,我們這些知青再也沒有浪費過一滴水。
春節過後的一天中午,高大爺去挑水的時候早就應該回來了,可是還沒回來。 我們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去找劉隊長。 正在吃午飯的劉隊長急忙放下飯碗,分兩條路和我們一起去找高大爺。
我和劉隊長走過山梁,王子祥和兩個男知識分子在平路上繞山走。 一到山梁上,劉隊長就看到高大的叔叔和驢子坐在防洪溝底。 劉隊長也顧不上危險,找了個稍微平緩一點的地方,順著溝渠的斜坡溜了下去。 我猶豫了一下,從斜坡上滑到了溝底。
忍著疼痛,我慢慢地來到了高大爺的身邊。 高大爺說不知道怎麼回事,驢子突然從懸崖上掉了下來,他擔心驢子三長兩短,就滑倒在稍微平緩的溝坡上,結果摔斷了腳,不敢站立,走不動路。 驢子沒事,它看到高大爺從溝裡滑下來,就倒著跑到高大爺身邊,一動不動。
劉隊長背著高大爺,我牽著驢子往回走。 驢子的右後腿似乎受傷了,走路時一瘸一拐的,驢背上的木桶打斷了其中一條。 趴在劉隊長背上的高大爺看到驢子受傷了,很是自責,很傷心地說:“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牽驢子,所以驢子受傷了,我把隊伍裡的水桶弄壞了。 ”
高大爺受傷了,幫我們挑水,我和王子祥就接手了我們八個知青的徵兵問題。 大家都知道挑水不好,而且很節水。 每天晚飯後,我們聚在一起討論如何為村民解決用水問題。 我們也找了劉隊長,劉隊長說,兩口井的底部都是堅硬的岩石,挖得很深,不容易挖。 以前,村民們還在溝裡挖了兩口井,挖了岩層,但都挖不出水來。
直到初夏,一場大雨過後,我們高家園大隊的兩口井水位漲了,村民們不用去王家窯打水了。
那年秋收的前一天,我用隊裡的驢子扛著一袋高粱去公社磨麵,走到一半,驢背上的一袋高粱突然滑到了地上。
等了乙個多小時,路過的村民幫我把一袋高粱抬到驢背上,然後我小心翼翼地牽著驢子去了公社磨坊。 那天磨完麵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連午飯都沒吃,幾個同學都說我偷懶,躲在外面。 我真的很笨,吃科蒂斯,我分不清我有沒有痛苦。
當時村民們不去公社磨麵,一是十里路的路程耽誤了時間,二是磨麵要花錢。 村民們的院子裡基本上都有石磨,村頭也有磨坊,推磨起來要費點力氣,但不花錢。 我們知道可以借隊裡的驢子拉磨,可是拉麵不願意,總是請村民幫忙,我們很尷尬。 如果村里有火磨(柴油機帶動磨粉機),村民磨麵就很方便了,我們不用去公社磨麵。
那年秋收過後,我們幾個知青開始琢磨這兩件事,一是村民吃水的問題,二是村民磨麵的問題。
初冬時節,我們高家院大隊的兩口井渾濁得吃不下,最重要的是一次只能打上一兩碗水。 無奈之下,村民們又開始去王家窯打水吃飯。 高大爺除了在牛棚裡挑水,有時還一大早起床幫我們挑一趟水,他說他能趕上我們撿兩趟水,主要是看我們挑水有點困難,高大爺說,他心疼我們北京娃娃。
那年冬天,除了打零工,我們都專心找水。
在離村子一里地遠的三岔路口,有一棵梨樹長得很茂密,夏天的枝葉也很茂盛,我們覺得那裡的地表水應該不會太深,就把在那裡挖井的想法告訴了劉隊長。 劉隊長和大隊書記高連生談過話,高書記也支援在那裡挖井。
就這麼幹,我們五個男知識分子和幾個後輩在劉隊長的帶領下,堅持了乙個月,真的把那裡的水挖出來了,井不是很深,水質清澈甜美,雖然井離村子很遠,但是村民們吃水方便很多, 高書記稱讚了我們這個年輕人團隊,也稱讚了我。
最開心的人是高大爺,他說他再也不用翻山挑水了,早上就能撿到幾里水。
後來,我們也跟劉隊長和高書記提起了買柴油機和破碎機的事情,高書記說隊裡沒錢,村民們也拿出不了那麼多錢,辦磨坊的念頭就落空了。
1970年冬天,高家院大隊拿到徵兵名額,大隊書記二話不說,直接讓我參加徵兵體檢。 我順利通過了體檢和政治考,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解放軍戰士。
離開高家元大隊的前一天,劉阿姨(劉隊長的岳母)給我包了純白面羊肉餃子,高叔叔還買了一瓶燒酒和兩斤豆腐。 我們在高家園度過的第乙個春節,我們吃的餃子都是白面拌蕎麥麵包的餃子,村民們都沒人願意用純白面切餃子吃。 為了給我吃的,劉隊長拿出家裡準備的白面蒸白包子過年,給我包了純白麵餃,劉阿姨卻不願意吃乙個餃子。
絕對不是聳人聽聞,我無法形容當時高家院的貧窮和落後,就算能形容,大家聽到也未必相信。 說到吃麩皮菜,大家都要說是舊社會的事,但是我們在陝北定居的時候,不僅看到村民們吃菜餃子和麩皮餃子來解餓,還吃了胡蘿蔔粥和紅薯葉混合的高粱麵(秋天曬乾)。
入伍離開高家院後的第二年,我把攢下來的35塊錢給劉隊長寄去,希望他能在窯裡挖個洞。 我給高大爺送了一雙解放鞋,在高家院排隊生活了將近兩年,還沒見過高大爺穿一雙鞋不露出腳趾。
1973年初冬,王子祥給我寫信,說他們已經和高書記商量好了,想趁著冬天的空閒,把村子挖得更深一點。 言下之意是,我被要求贊助炸藥和鋼鑽的錢。 當時手裡有十五塊錢,就向戰友借了十塊錢,寄了二十五塊錢給王子祥。
第二年春天,王子祥給我寫信說,我們後方隊伍的井挖了一公尺多深,可以滿足全旅村民的吃水。 泉水太乾了,井裡的水沒有被切斷。 還有個好訊息,高書記想辦法買了一台柴油機和一台破碎機,村民們不用磨麵了。
在軍隊服役10多年後,我回到了北京,被安排到公安系統工作。 由於工作繁忙,他一直沒能回陝北看望村民。
1993年,我去延安開會學習,學習結束後,我去了高家院。 可惜高大爺不在了,高書記也是又聾又瞎,不認人。 劉隊長的身體還是很不錯的,他說村里的水井從來沒被砍掉過,就連老梨樹下的井也還在發揮作用,村民們種紅薯,井裡取水。
退休後我和王子祥一起回到高家院的時候,老支部書記和劉隊長都不見了,老阿姨(劉隊長的妻子)雖然還活著,但她已經認不出我和王子祥了,她只記得我和王子祥的名字,看到我們就搖了搖頭。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每當想起定居陝北的日子,我都覺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高大爺,總會想起他幫我們挑水的那一幕,一想到他,我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還有老隊長和老阿姨,當年為我端上來的純白餃子的味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作者:草根作家(根據陳海軍先生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