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代城市孩子一般沒有機會在天然水道游泳，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有過室外游泳池的經驗。
在我10歲之前，我住在五角大樓。 沿著正通路向西走到國定路，那是當時復旦大學的後門——其實應該叫“東門”，但當時我們都習慣這樣稱呼，好像真的有什麼捷徑通向復旦大學。
穿過後門20公尺右轉，正前方就是我們暑假的絕對天堂——復旦大學露天游泳池。
當時上海的露天游泳池應該被劃分為“場”，比如1點到2點算作一場比賽，2點到3點算另一場比賽。
游泳池的門票經歷了好幾輪漲價，我記不太清楚了，唯一記得的階段是6美分一張。 據我記事，那是當時國內剛發行的一毛錢，爸爸出差回來帶回了十塊，我拿了六塊去買游泳票，但售票處的阿姨不肯收——“這是什麼？ ”
現在回想起來，6毛錢就能買到乙個小時的極好快樂時光，價效比實在是太高了。
通常，我和我的朋友在下午3點見面。
夏天的三點鐘，太陽還在炎炎，那時的我們怎麼可能還有防曬的概念，在烈日下從四面八方，騎著自行車到復旦的後門，準備進入“天堂”——乙個夏天的過去，我們每乙個人都會像從煤礦裡出來一樣被曬得焦黑。
三點鐘，兩點半，外面已經人頭攢動。 朋友們手裡拿著沾滿汗水的薄紅票，隔著鐵絲網，焦急地聞著從池子裡飄出的漂白粉的味道。 一些不安分的傢伙會爬上鐵絲網，用手往裡看——讓人想起西郊的猴子。
三點鐘，門衛開啟了外面更衣室的門，等候的人群開始歡呼雀躍。
國家田徑隊的教練，其實每天都能蹲在這裡發掘短跑人才，因為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用盡全力，衝過長長的過道，拼命地衝向更衣室。 大家活潑、認真、緊張，熟練地找到自己的更衣箱、**衣服，換上泳褲，鎖上櫃門，然後轉身衝回泳池——所有這些時間都算作乙個小時，這意味著你在更衣室裡節省了60秒，可以在泳池裡多享受一分鐘。
但在你衝進游泳池之前，你必須再通過乙個級別：淋浴。
大多數人會跑到水龍頭下面沖洗兩遍就走了，如果溫度低，很多人會冷得尖叫——當然，水龍頭裡只有冷水，不會有熱水。 然後，不出所料，總有幾個人被戴著墨鏡守在門口的肌肉教練（其中大部分是復旦體育老師）罵了一頓：
Garyu Group Sara！ 去！ 把你的頭髮弄濕，然後回來！ ”
儘管我很聰明，但我早就掌握了這個規則：教練只看頭髮，不看身體。 所以每次身上都沒有沾到一滴水，而是頭髮要像雞湯裡一樣淋濕，在看門人滿意的眼神中突破關卡，先衝向池子。
一潭藍色的波浪，空蕩蕩的，真的很誘人。
像我們這樣先衝到泳池邊的朋友，往往會尖叫著以標準的田徑跳遠姿勢跳進泳池——這只能在剛開始的時候做，等到後面人太多的時候，我們就會被救生員訓斥。
如果溫度在33攝氏度以上，那麼水溫就很舒服了，如果溫度低於28度，那麼水大多是涼爽的。
我該怎麼辦？ 鬼魂會尖叫“好冷”嗎？ 不，不，不，你應該忍住，做出乙個相當驚訝並夾雜著一絲享受的表情，對著在岸上等候、關心水溫的小夥伴們微笑：
唉？ 奇怪，今天水很暖和，好舒服，快下來吧！ ”
等到你的岸上夥伴在無人看管的情況下跳入游泳池，你就可以享受他們的幽靈叫聲了。
但是，如果水溫太低，時間長了，你的嘴唇會變成紫色，這時你也會去岸邊跑圈或者做俯臥撐，等身體暖和了，你就會跳出水池，感覺暖和多了。
當時，每個復旦池裡都有很多人，但這並沒有打擾我們，我們會像泥鰍一樣在人群中亂竄。 其實大人從來不教我們游泳，但奇怪的是，我們都可以在沒有老師的情況下游泳，當然所有的姿勢都很奇怪，但我們可以從一端遊到另一端，而且通常不是狗刨床。
那時候的游泳鏡還不是高階商品，時間長了，會滲水，遊了一會兒，眼睛也常常會含淚模糊。 有時人們從水底浮出水面，互相交談，他們看到對方泳鏡的下半部分蕩漾，就像《神偷奶爸》裡的小黃人淚流滿面。
在游泳池裡，我們有各種各樣的遊戲。
比如，把一塊小石片扔到遠處，或者把鑰匙扔到鎖上，然後大家趕緊游過去，看看誰先在池底找到它——如果一天終了真的找不到鑰匙，只能請人砸鎖了。
也有常規運動，如水上比賽、水中鬥雞、捕魚等，但一般不允許打水——那種用手快速推動海浪前進的運動。 不等岸上的救生員罵，周圍的叔叔阿姨都會罵
這些小紅傢伙怎麼可能是業力！ ”
至於深水區，無疑是乙個考驗膽量的區域。 不敢在深水區游泳的朋友，一般都會被大家鄙視。 按理說，像我們這樣的孩子一般不被允許去深水區，但有時游泳池太擁擠，救生員無法照顧我們。 而且我們也很有意思，經常拉著池壁的邊緣，很少游到池中間。
這時，還有一場博弈：誰能動不動手腳，自然而然地以盤腿菩薩的姿態沉入池底。 其實秘訣是先把肺裡的空氣撥出來，讓身體快速下沉，這和潛艇的原理是一樣的。
只不過復旦池深水區的水深是23公尺，真的沉到水底，因為水的壓力，耳膜會很痛。
還有乙個難度比較高，就是在水裡翻筋斗，甚至不停地做倒立，而這種花樣游泳最讓人反感的就是倒立的時候把水倒在鼻子裡——那時候還沒有鼻夾這回事。 所以秘訣是保持用鼻子呼氣。
如果你碰巧在這個領域有夏天的雷暴，那麼恭喜你，它很酷。
這是一次美妙的體驗，周圍的黑暗勢不可擋，大豆大小的雨滴在落下，你甚至看不到你面前的人。 但是一旦你把頭潛入水下，世界就變得清晰了，然後你抬頭看水面，漣漪非常有趣。
當然，如果真的是雷電，那麼救生員會讓所有游泳的人都上岸，等待雷電過去，否則一道閃電就會擊中水池，場面難以想象。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自己遊到一邊，漂浮在水面上，把自己一頭扎進水裡，然後我會做飛過雲端的孫悟空動作，想象自己是孫悟空，在空中飛翔，俯視著中國大地， 然後抬頭望著水面，熙熙攘攘的人們——啊，那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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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游泳池裡，乙個小時總是過得很快。
通常半小時後，我們會頻頻看一下掛在泳池邊的大鐘，希望時間過得更慢一些。 最後還剩5分鐘，岸上救生員的哨聲響起。
救生員在岸邊巡邏，手裡拿著一根竹竿，趕走拖著不肯上岸的孩子。
在這一點上，我們完全與開頭相反，希望每乙個動作都是慢動作，明明我們可以在這裡上岸，但我們必須游得更遠才能上岸，甚至把自動扶梯拉上岸假裝放手幾次，這樣我們終於可以感受到池水的溫暖。
一進更衣室，一些體貼的成年人已經在水龍頭下沾滿了肥皂和泡沫，而我們一般都很沮喪，衝了幾下，穿上衣服，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更衣室。
透過更衣室外的鐵絲網，等待下一場比賽的人們已經排起了長隊——不可避免地包括西郊動物園的幾隻猴子。 這個時候，我心裡總會有些羨慕，羨慕自己即將開始的美好時光。
游泳池裡的男女更衣室彼此分開，在另一條通道裡，女更衣室裡的女孩們，留著洗髮水香味的長髮，面色紅潤地走到對方面前。
泳池門外總會有滴眼藥水的地方，如果走在前面的小朋友不點菜，後面的人就會路過，如果他坐下來點菜，那麼後面的人也會像符咒一樣跟著排隊。
乙個小時的游泳其實挺累的，口渴的。 如果我們有很多錢，我們會多走幾步，去當時校園裡的正泰西餐廳，買一杯橙水，如果我們更奢侈，我們會買乙個4毛錢和5毛錢的蛋糕。 咬一口蛋糕，立即喝一口橙水，蛋糕與口中的橙水融為一體，慢慢吞下。
但我們通常沒有那麼多零花錢，所以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是在游泳池裡裝滿沙子和過濾水，擦拭嘴巴，騎上自行車，揮手告別——明天再見面。
上了初中後，我基本上再也沒有去過復旦的游泳池。
當我從正門考上復旦大學時，宿舍樓就在東門附近，但游泳池早已不見了。 到我畢業的時候，連同丹園、澡堂、食堂、那裡的**海報柱，都被拆除了——雙子樓拔地而起。
2008年以後，我陸續開始游泳，但那個時候，除了水上樂園，不管是游泳池還是健身房，游泳池都已經在室內了，設施一般都不錯，有熱水淋浴，水溫一般保持在28到29度。 沒有人會在更衣室門口大喊大叫弄濕你的頭髮，因為你必須戴上泳帽才能進入游泳池。
由於我的職業，我通常可以在工作時間出差。 游泳池往往空曠而安靜，陽光從玻璃頂篷照下來，很合適，我戴著水下耳機，乙個人靜靜地游到1500公尺。
沒有人比你先沉入海底，沒有人和你打公雞，也不太可能有人會撕掉你的泳褲......水下
2019年，一家人去過波士頓一次，家裡人說附近有露天社群游泳池，馬上就帶著唐元梅去了。
熟悉的水泥瓦更衣室，冰冷的水龍頭，漂白粉的刺鼻氣味，熙熙攘攘的游泳池，救生員的口哨聲和責罵聲，一切都讓人感到熟悉。
那天下午，我們打了一場水仗，不僅僅是潛水，而且玩得很開心。
直到晚上，我們倆的喉嚨才開始發麻，然後我們開始發高燒。
但我仍然對游泳池印象深刻。
也許是因為那是最接近記憶的東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