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1月的一天,一對白髮蒼蒼的夫婦站在民政局接待大廳,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眼裡滿是淚水。
兩人是一對中途夫妻,晚年無助,想找個知己共度餘生。
但在申請結婚證時,兩人驚訝地發現,他們並不是陌生人,而是已經分居60年的原情人!
妻子緊緊地抱住丈夫,生怕對方再次消失:“60年了,我已經等了你60年了! 你到底去了什麼**?
丈夫也大聲哭泣,不停地道歉:“我這輩子都活不下去了,我耽誤了你的青春,我會用餘生來補償你。 ”
她的丈夫名叫邱大明,是四川省榮昌縣人,19歲那年,乙個滿懷熱情的年輕人報名參軍,隨軍來到四川省宣漢縣駐紮。
邱大明高大帥氣,刻苦訓練,很受軍中尊敬,得知自己還是單身,秘書熱情地告訴他婚事,四處打聽後,正好有個家的女兒,年紀合適,還沒出嫁。
雖然還沒見過面,但邱大明對這個家業十分重視,第一時間就帶著東西去拜訪了自己未來的岳父岳母家,也趁著這個機會見到了自己未來的小妻子,溫柔善良的李德芬。
李家比較傳統,對女兒的管教也很嚴格,李德芬也知道有陌生男人來了,所以不能露臉,就躲在房間裡,站在門後,遠遠地看一眼。
少年意氣風發,少女害羞膽怯,這眼神定下了一生。
從那以後,只要不值班,邱大明就會去李家找李德芬,幫李家幹農活,他們裡裡外外都會打理得一清二楚,李家很滿意,李德芬也偷偷答應他,約會沒多久, 邱大明正式成為她的丈夫。
新婚的嫣兒,年輕夫婦身上的粘勁讓人心酸,小日子蒸蒸日上。
但好景不長,1937年,盧溝橋上的一聲炮響,不僅粉碎了和平的夢想,也撕裂了夫妻倆平靜的生活。
邱大明一直記得,自己還在執勤的時候,接到緊急集結的命令,軍官的聲音在夜色中咆哮,無數士兵集結,操場上一片漆黑。
邱大明明白,到了為祖國流血的時候,他並不感到害怕,他義不容辭地守住山河,唯一的遺憾就是事情緊急,連回去和妻子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於是結婚短短5個月,邱大明就不告而別。
李德芬一直被蒙在鼓裡,只想知道丈夫為什麼這麼多天沒有回來,天天在老地方等著,找到了部隊駐紮的地方,卻發現那棟樓早就空了。
之前,她的父母怕她接受不了,所以沒有告訴她,只說邱大明忙著,回不來了,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再也瞞不住了,只好實話實說。
李德芬雖然是農婦,沒什麼文化,但她也知道國義何在,也支援丈夫為國捨小家的做法,可惜沒能和老公說再見。
於是李德芬收拾好心情,全心全意地照顧父母,等著丈夫回來。
但等等,等等,等到父母雙亡,一切都錯了,讓她心念不忘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
不告而別的邱大明隨部隊前往淞湖前線,參加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戰爭。
當時川軍的裝備很差,也是最差的,隨邱大明的部隊裡只有少量的馬秦重機槍和捷克輕機槍,官兵步槍人人都做不了,有人嘲笑他們為“雜兵”。
但這樣一支“雜牌軍”,卻如同猛虎下山,經受住了日軍的槍林彈雨,一次又一次撕開裂縫,為大軍創造了生機,哪怕屢戰屢敗,身邊的人乙個接乙個倒下,也從不退縮。
士兵們在前線作戰,後方的人也在用自己的力量支援前線。
當時,四川的徵兵是家喻戶曉的,家家戶戶都以參軍為榮,就連未成年弱女子都想上戰場殺敵,盡自己的乙份力量。
邱大明也在前線英勇作戰,一路晉公升為中尉,還幾次與死擦肩而過。
在一次遭遇戰中,我方戰力薄弱,對方坦克開進戰場,彷彿置身無人區,肆無忌憚。
邱大明和戰友們商量了一下,把手榴彈綁在一起,進行了人肉爆破,說不能讓坦克繼續往深處走。
手榴彈被綁住了,但是當需要選擇誰去的時候,這很困難。
雖然經歷過許多戰鬥,但士兵們還年輕,眼神堅毅蒼老,但臉上依舊稚氣。
在生死面前,難免猶豫不決,但時間緊迫,邱大明不敢再耽擱,拿起手榴彈走了出去。
臨走前,他拉著一位老兵:“如果我出了意外,剩下的我來處理。 老兵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邱大明懷裡抱著一枚手榴彈向前翻滾,在坦克視野的盲點中緩緩接近對方。
到達極近的距離後,邱大明看到了機會,拉了拉繩子,將手榴彈扔進了坦克的瞭望孔。
隆隆! “一聲巨響後,坦克起火並冒出黑煙。
而邱大明滾到一邊撿了一條命,這一戰之後,邱大明也從少尉晉公升為中尉。
戰場上充滿了危險,每當邱大明覺得自己快要失去手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在四川的那個小山村裡,他的妻子和愛人還在等著他回家。
邱大明也給家人寫了不少信,想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但情況緊急,郵政系統癱瘓,信件根本無法投遞。
後來,邱大明也想去山村找人,但具體位址和門牌號都記不清了,只好放棄了。
結果,這對新婚夫婦在戰爭中分開了。
邱大明在戰場上打仗的時候,李德芬卻在家焦急地等著。
李德芬從未見過真正的戰場,但她也知道戰爭的殘酷,她不停地打聽丈夫的訊息,祈禱對方平安無事。
幾年過去了,李德芬的眼淚已經乾涸了,她也沒見過丈夫回來。
眼看她快三十歲了,守著乙個不明死的人,過著寡婦般的生活,很多人,包括她的父母,都勸她不要再等了,說不定邱大明早已在戰場上丟了性命,她還不如早點再婚,結婚生子。
也有一些青年才俊主動追求,但李德芬都拒絕了,雖然她和邱大明在一起才5個多月,但那些愛和回憶,足以支撐她面對未來的艱辛和孤獨。
但日子還要過,等了6年,李德芬收拾行囊,獨自一人來到重慶謀生。
為了掙點生活費,她洗衣服、做飯、賣花、......只要能賺到錢,她也不怕,再髒又累,一雙靈巧的手很快就變得粗糙無力,劃傷的傷口每天都被洗衣水浸透了。
生活的瑣碎已經抹殺了李德芬心中僅存的希望,她再也沒有奢侈地等待邱大明,邱大明嫁給了乙個同樣來重慶打工的窮廚,靠蓋棚賣粥為生。
正好廚師認識乙個同胞,建議兩人拿到營業執照做生意,這樣可以賺更多的錢,但李德芬是外國居民,為了申請營業執照,那傢伙讓李德芬冒充他的妹妹, 他的名字改為“劉澤華”。
改名時,李德芬在名字一欄鬼魅般地註明:劉澤華,別名李德芬。
也許她還在想,有一天能再見到邱大明。
30多年過去了,劉澤華和丈夫賣過小百貨,有了一些積蓄,但一直沒有孩子,卻收養了兩個孤兒。
孩子長大後,夫妻倆也老了,乾脆在南平買了一套小房子,過上了退休生活。
沒過多久,丈夫病逝,留下劉澤華一人,她也和養子發生了一些矛盾。
年過七旬的劉澤華還記得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邱大明時的情景,想象著如果等到邱大明,兩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想起來她都會哭。
就在劉澤華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邱大明的時候,在長江對岸,不到三千公尺遠的地方,她已經等了大半輩子了,乙個人生活。
邱大明奮戰數年,親眼目睹了兄弟戰友的死亡,也見證了勝利的時刻。
1942年下半年,邱大明退伍,考入成都水警,被分配到麓縣當警長,後來晉公升為派出所所長,負責看守麐縣碼頭。這期間,邱大明幾次都想回小山村找老婆,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他記不清當年的確切位址,只好放棄了。
寂寞之時,乙個溫柔的女人走進了他的生活,兩人很快結婚,養育了一對孩子,過著樸素幸福的生活。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邱大明還是想著李德芬和那個單純善良的女人,心裡充滿了愧疚。
又過了幾年,因為邱大明以前的**身份,被列為追捕物件,邱大明本可以大方接受調查,但他卻做出了乙個錯誤的決定:潛逃。
邱大明隱姓埋名逃亡4年多,最後因為給妻子的一封信暴露了自己的行蹤,最後被逮捕押送新疆監獄,在那裡度過了21年的(獄中)教育和改造。
1975年,邱大明終於被宣布出獄,但他的第二任妻子和孩子卻沒有來迎接他。
4年後,邱大明回到重慶,卻得知妻子再婚兩次,心愛的小女兒病逝,兒子因為兩地長期分離,與他關係不清。
女兒的死讓他苦不堪言,兒子的忽視也讓他感到愧疚,至於妻子再婚,他並不怨恨,他知道乙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有多難,所以他沒有責怪妻子再婚。
可是他都60多歲了,身邊沒有親戚,手裡沒有積蓄,為了生存,拉著推車賣麵,幫人接送孩子,什麼賺錢什麼幹什麼,每天都過著很艱苦的生活。
當初還是和兒子住在一起,但兒子離婚後,父子之間的矛盾突然爆發,邱大明滿心自責,於是主動妥協搬了出去,獨自住在重慶江北市三橋洞。
兜兜轉轉幾十年,後來成為劉澤華的李德芬,一點一點地向邱大明靠攏。
黑暗中,兩人斷裂的紅線再次在一起。
80多歲的劉澤華守寡多年,但因為心地善良,與身邊人關係好,平日裡多照顧大佬,生活還能繼續。
但劉澤華能感覺到自己無能為力,沒有生活,於是他想著能不能找個老婆,度過餘生。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卡友李女士,她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沒想到李女士馬上就給她介紹了乙個人:“那個人是我的乾爹,乙個人住,但每月的退休金比較少,而且一無所有,只有一間棚子。 ”
劉澤華對此並不在意,她是在找人陪老婆,也不顧及任何經濟狀況:“不過是棚屋而已,還能躲雨,農村不都是這樣的房子嗎! ”
李女士非常高興,立即將劉澤華帶到了她教父邱大明的住所做客。
邱大明對劉澤華的態度不冷不熱,他是在招待乙個陌生人,但劉澤華卻莫名其妙地用眼睛盯著邱大明,目光無法移開。
劉澤華**知道,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老頭,是她思念了她大半輩子的丈夫! 在她的心裡,她只記得當初那個年輕人昂揚的樣子,現在她無法和老人取得聯絡,但本能地想要親近這個人。
兩位老人簡單交流了一會兒後,劉澤華就帶上了一些生活用品,正式和邱大明一起生活了。
1997年11月,兩人乾脆擺了兩張桌子,邀請熟人和鄰居熱鬧,事情就定了下來。
辦完婚宴後,兩人又去拿證,這本來算是有合法身份的,但是當他們拿到結婚證的時候,卻有了意外的發現。
“你是**人嗎? ”
“伊漢塔河大壩人。 ”
邱大明忽然起了疑心,這裡是原妻李德芬的故鄉,他似熟的,基本上沒有乙個姓劉的。
我的真名是李德芬,但後來改了名字。 劉澤華淡淡的說道。
邱大明愣了愣,乙個完全不可能的猜想冒了出來:“你娘姓於? ”
劉澤華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的? ”
邱大明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劉澤華的手:“我是你老公! 你家找了個挨家挨戶的女婿,我急著反抗日本人,聯絡不上你! ”
劉澤華愣了一下,然後眼淚掉了下來:“六十年了,我等你六十年了。 ”
邱大明緊緊抱住劉澤華:“我這輩子都活不下去了,耽誤了你的青春,我會用餘生來補償你。 ”
時隔60年再次重逢,但邱大明已經82歲了,而劉澤華已經年近80歲,不再是原來年輕的樣子。
但在邱大明的眼裡,她還是那個初次見面時不敢出門見人的小姑娘。
兩人深知時間的殘酷,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每天都形影不離,出門時牽手,生怕迷路。
邱大明迫不及待地將劉澤華捧在手心,用無限的愛與包容來彌補兩人之間錯過的60年。
但命運從未放過他們。
2005年,劉澤華身患重病半邊癱瘓,手骨折,後來又摔斷了腿,根本下不了床,只能靠邱大明照顧。
邱大明身體不好,老兩口每月的藥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每次買藥都盡量把錢留給對方,讓對方吃藥,過得更舒服。
劉澤華下不了床後,就把吃喝玩樂都留給了邱大明打理,半夜睡不著的時候,邱大明睡眼惺忪地撓著她的背,經常睡不著半夜。
看著日復一日憔悴的邱大明,劉澤華心中充滿了愧疚,他希望自己快點死去,這樣邱大明才能過上輕鬆的生活。
邱大明停下了思緒,對於邱大明來說,只要劉澤華在他身邊,這個家還在,他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和動力。
2009年10月28日,劉澤華在邱大明的注視下永遠閉上了眼睛。
臨死前,劉澤華感覺到了什麼,她在經常睡著的那一刻醒了過來,艱難地抓住邱大明的手,放在額頭一側,說不出話來,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枕頭上。
邱大明緊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所有.......””
過了許久,劉澤華才閉上眼睛,緊握的手垂在一邊。
劉澤華死後,邱大明染上了菸癮,經常在屋子裡抽著煙坐一天,什麼也沒說。
他的乾女兒李女士經常來看他,怕他想不起來,就約他多出去走走。
邱大明沒有說好,也沒有說壞話,只是輕聲說道:“我的妻子去世了,我非常孤獨。 ”
劉澤華去世的第20天,邱大明也跟著去了。
在乾女、親戚、志願者的管理下,兩人被埋葬在一起,兩人的故事被刻在旁邊的一塊黑色石碑上,每乙個前來拜拜的人都會為他們的故事哭泣。
生命是一樣的,死亡是同乙個洞。 雖然兩人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只有12年,但比起分開60年,卻是邱大明和劉澤華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我希望世界上所有的戀人最終都能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