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發達的農村,往往存在著我們看不到的教育困難。
農村的空心化導致許多教學場所不斷撤出,一些中小學縮水為“袖珍學校”,只有一名教師和幾名新生,不同年級的孩子只能在同乙個班級上課。
而那些還在堅持的學校,也面臨著許多新的問題。 隨著城市化程序的推進,留守兒童越來越成為農村隱患,貧困不再是問題的唯一癥結所在。
雲南省曲靖市馬捷鎮第二中學(以下簡稱“馬捷第二中學”)就是乙個典型案例。 鄉村學校現有學生1283人,但留守兒童、流動兒童、貧困家庭、孤寡或單親家庭、嚴重殘疾等特殊學生400餘人。
因為外出謀生,很多家長千里迢迢,把孩子託付給學校或家裡的老人,有時為了省下往返車費,寧願呆在日夜轟鳴的工廠裡,也不願回家過年。 分離幾年後,孩子和父母的隔閡越來越遠,長期的親情缺失也讓親子關係暗中危機。
這麼一大群青少年,在漫長的成長路上,又會面臨哪些困難?我們參觀了學校,並與當地的老師和學生進行了交談。
早戀的高發生率,無法戒掉的網癮。
當校長18年來,尹守倫一天不睡。 他每天在馬捷二中校園裡跑來跑去,走得像蒼蠅,彷彿冬日的寒風跟不上他的步伐。
他一刻也停不下來,因為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落在他身上。 早些年,他每天只能睡三個小時,日夜只忙一件事——提高農村學生的錄取率。 作為土生土長的尹壽倫深深感,農村孩子最好的出路是“知識改變命運”,別無他法。
自20年前入駐以來,尹壽倫一直守護著這所不起眼但已有近40年歷史的中學。 它坐落在馬捷鎮海街村一條狹窄的鄉間小路上,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農田,校門外是熙熙攘攘的集市。 學校人口近12萬,以養豬和養蠶業為生,為附近四個村莊的孩子們和無數希望走出大山的家庭提供服務。
教室窗外是海街村的房子。 (照片:新周刊)。
然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尹守倫發現,雖然錄取率大幅提高,但農村社會的癥結卻逐漸體現在學校裡。 2024年6月,國家統計局、聯合國兒童大會、聯合國人口**聯合發布《2024年中國兒童人口:事實與資料》,顯示2024年農村留守兒童人數達4177萬人,佔農村留守兒童總數的37%9%的留守兒童,即每10個農村兒童中就有近4個是留守兒童。
這些青春期的農村孩子,往往要消化獨自成長的迷茫時刻,但離家出走的父母卻不會知道,只在乎溫暖和溫暖的老人很難溝通,教育和引導的重任落在了學校身上。
早戀是最常見的問題之一。 有一次,尹壽倫和乙個性格內向的初中女生談心,問她為什麼戀愛了,還不想讀書
女孩回答說,她患有癲癇症,父母和睦不睦,母親外出打工,父親不是酗酒、打麻將,就是賭博。 所以,當有個小男孩經常安慰她,給她買東西時,她就覺得這個男孩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在農村長大的女孩需要更多的照顧。 (圖片:視覺中國)。
尹守倫聽過很多這樣的答案。 當孩子在家感覺不到一點溫暖時,外界的一點關心就會成為他們所有的情感支援,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最極端的例子是乙個六年級的女孩,她被發現和乙個十幾歲的男孩一起生活了兩年。 這被尹壽倫無意中打破了。 疫情期間的乙個晚上,他正準備出門探望家,突然看到乙個年輕人在校門口等人,於是他問對方:“你在幹什麼?”。
男孩最初說,“來接我妹妹”,但當校長問起時,他改詞為“表哥”。
根據多年的經驗,校長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急忙命令保安“看他!不要讓他走!後來,班主任被請進來確認,大家得知兩個孩子是在網上認識的,已經同居很久了,女孩的父母在西雙版納打工,爺爺奶奶在家種地,不知情。
校長非常苦惱,趕緊帶派出所、司法處、婦聯的工作人員進行干預,但女孩不聽勸說,被帶回家後偷偷逃跑了。 而且,由於男孩年齡不夠大,他不能被判**罪。 “那天晚上我坐在警察局,非常生氣,非常難過。 更讓我失望的是,後來我才知道,小女孩的母親在14歲時就結婚了,然後她就默許了女兒所做的一切。 尹壽倫說。
尹守倫,馬捷第二中學校長。 (受訪者供圖)
除了早戀,農村孩子對網際網絡的依賴也讓很多老師束手無策。 農村的生活單調寂寞,孩子們的課餘生活只有電視和手機陪伴。 網際網絡的虛擬空間有著奇異的世界,也有一夜暴富的神話,沒有辨析能力的人很容易沉溺其中,有的學生甚至家長不買手機就不學習。
尹守倫記得,有一次,乙個孩子因為手機被班主任沒收,居然爬到班主任家的窗戶上,威脅說:“你不還我,我就跳下去!”
尹壽倫聽說了,就把他帶到當時學校正在建設的綜合樓前,拉著他的手腕說:“我和你一起跳舞,你今天不跳,你就不是男人了。 孩子拉著尹壽倫說不跳,也不要他的手機。 校長早就摸清了他的心理,知道他肯定沒有膽量,一下子就把他嚇壞了。
鄉村生活單調,孩子容易沉迷於網路。 (圖片:視覺中國)。
這樣的突發事件層出不窮,尹壽倫不僅是校長,更是所有孩子的家長,教學似乎成了副業。 此外,農村學校的師資力量普遍參差不齊,招聘年輕教師非常困難。 尹守倫今年53歲,學校教師平均年齡已達467歲,90名教師中有10人已退休。
我們全校領導都奮戰在第一線,甚至超負荷工作,比如乙個副書記是4個班的班主任,另乙個副校長是3個班的班主任。 有些老師在晚上自習時把孩子留在教室外面。 尹壽倫說。
因為是寄宿學校,學生也由老師照顧,生病的時候還得送醫院。 對於身體殘疾或患有嚴重疾病的學生,應安排特別照顧,甚至應遵循廁所。
離散的家庭,沮喪的學生。
近年來,農村離婚率飆公升,也間接加劇了農村教育的困難。 有些孩子在家庭中無人看管,面臨長期的情緒缺陷、壓力、抑鬱等心理問題。
尹守倫經常注意到,有些孩子本來很聰明,但突然開始自暴自棄或者故意調皮搗蛋,私下打聽,才發現父母要離婚了,導致孩子鬱悶。
也有一些家長不願意承擔責任,離婚前就對校長說:“老師,我要走了,我走不下去了,我把這個孩子託付給你。 ”
尹守倫每次都會受到驚嚇,所以他只能經常去學生家裡勸他們講和,就算保不住家人,也勸他們不要放棄孩子的教育。
有的孩子輟學去了外地,父母也放了他們走,尹守倫怕孩子誤入歧途,就通過各種方式把他們叫回學校。 有的同學以沒有車費為藉口回來,於是尹守倫說,“我來付錢”;說要坐飛機,尹守倫也說,“好,我給你機票”;說沒人應答,於是尹守倫跑去接。
留守兒童問題的背後,往往是父母的問題。 (圖片:視覺中國)。
也有一些學生在貧窮、破碎的家庭中長大,總是充滿煩惱。 小濤在馬捷二中初中一年級,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父母在她三個月大的時候就離婚了,母親拋棄了她,父親也常年在外面打工。 後來,她的爺爺去世了,只剩下年邁的祖母照顧她。
我常常想,奶奶在家,怕有一天......那時我沒有錢,也無法學習。 說起這些與原生家庭的相遇,蕭桃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還有乙個初中三年級的男孩小輝,早年父母因意見不合而離婚,父親在外打工多年,病倒了,今年3月短時間突然去世,給小輝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從那以後,他變得自卑,說話時總是低著頭,心裡彷彿總是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
在農村學校,青少年抑鬱症很容易被忽視。 根據2024年國家抑鬱症藍皮書,中國18歲以下抑鬱症患者總數中有30人未滿18歲28%,在整個抑鬱症患者群體中,50%的抑鬱症患者為在校學生,41%因抑鬱症停學。
其中,近70%的學生提到了家庭因素,表示自己在家庭中感到“冷漠、虛偽、苛刻”,或者“一記耳光和甜蜜的約會”,“愛我卻不理解我”。
抑鬱症在學生群體中很普遍。 (圖:《2024年全國抑鬱症藍皮書》)。
由此可見,在如今的農村學校裡,最難解決的問題可能不是學習問題。 很久以前,尹守倫就意識到,農村患抑鬱症的孩子越來越多,他們經常表現出害怕上學、孤僻、不願意出門在家,甚至威脅要自殺。
因此,他覺得學校裡需要一位心理學老師,因為無論其他老師如何努力開導,都是非常有限的,專業的心理諮詢是他們無法企及的。 “我曾多次呼籲,如果我能請一位心理學老師,我將籌集資金為他建造乙個護理室。 ”
馬捷第二中學附近的海街小學也對心理教師提出了類似的需求。 這些年來,留守兒童也成為他們教學中最大的難點之一,最誇張的是,乙個班級召開家長會時,只有七八個家長在場,其餘的都是爺爺奶奶。
兒童的心理健康需要更多關注。
有的小學生離父母多年,行為習慣還沒有養成,甚至連個人衛生都解決不了。 據一位小學老師說,二年級有乙個男孩,他總是皺著眉頭,總是聞到它的味道。 經過幾次調查,老師發現男孩的父母早就離婚了,年邁的爺爺奶奶也沒有好好照顧他,所以他每週不能洗一次澡,也不勤勤地換衣服。
老師決定去男孩的家裡,卻發現男孩的家裡除了一台電視機外沒有家具,而且非常簡陋。 有一次,老師碰巧發現他們家的燈壞了,男孩只好坐在電視機前,利用電視機的燈光做作業。
這樣的家庭環境,如何才能讓孩子身心健康發展?
留守兒童的困境不能僅靠教師來解決。
對於農村的留守兒童來說,不用擔心溫暖,擁有良好的學習環境,持續的關注和關愛,是美好童年的基礎。 但這一切,僅僅依靠鄉村教師用愛心發電是遠遠不夠的,適應鄉村教育新形態是全社會應該肩負的重要任務。
雲南神農集團董事長何祖勳多年前就深刻意識到鄉村教育的重要性。 他是海街村第乙個走出來的大學生,馬捷二中、海街小學是他的母校,父親小時候一直強調:要把讀書和學習放在人生的首位。
大學畢業後,何祖勳迎接20世紀90年代的改革開放時期,主動出海打工。 在深圳的一家外企,他第一次意識到國外現代農牧業與中國傳統農業的巨大差異,決定回到家鄉創業,從做飼料到養豬,為傳統農戶提供技術和產品支援,最終使神農集團成為目前雲南最大的生豬養殖企業。
2024年,何祖勳將回到馬捷第二中學發表演講。
他知道,今天的成就,全都歸功於最初的教育。 因此,從2024年到2024年,他分別向馬街第二中學捐贈了245萬元,向海街小學捐贈了125萬元,用於教學科研、經費、師生獎勵、基礎設施建設。 他的捐款幫助兩所學校改善了經營條件,促進了教師的專業發展,提高了教學質量,克服了瓶頸。
尹守倫依稀記得,18年前,他經常擔心來學校的車會因為校門口坑坑窪窪而翻倒。 學生的廁所也很危險,因為地基已經下沉了20多厘公尺,他總是擔心它會在某個時候倒塌。 現在,多虧了這筆資金,學校環境終於好了,學生們不用擔心上廁所不用擔心了。
學校裝置也得到了徹底的更新。 過去,學校的舊電腦需要15-20分鐘才能啟動,但現在終於換上了新電腦和智慧型黑板,讓學校從投影時代正式進入數字時代。
留守兒童的困境也是何祖勳多年來關注的重點。 對於以肖濤為代表的這群特困學生,學校不僅免除了全部的雜費和營養餐費,還從捐款中撥出1000元給班主任拿走——只要蕭濤遇到溫穿住行困難,隨時都會收回生活費。
這1000元不是一次性支付,用完後可以再次申報,這樣貧困家庭的孩子就不會缺溫穿衣了。 最重要的是,它讓學生與老師保持密切溝通,讓老師及時了解孩子的心理狀況,警惕學校內有特殊需要兒童的欺凌事件。
留守兒童的教育會形成一些社會問題,因為父母不在身邊,缺乏關愛和教育可能會給他們的心理帶來傷害。 因此,我們需要社會力量來幫助他們,給他們愛,給他們正常的生活。 何祖勳說。
除了學生,這些資金還用於支援教師,部分定向捐款將用於獎勵堅守學校的教師。 此外,對於不幸身患重病的教師,學校還將利用這筆資金幫助患者渡過難關。
此外,2024年,何祖勳還出資496萬元,在海街小學興建“海街祖勳幼兒園”,最多可容納500名兒童,彌補了當地教育的不足。
孩子們在新學校做舞蹈練習。 (受訪者供圖)
小學的校園也開始擴大。 由於教室太少,孩子們的舞蹈室、**室和美術室現在都被占用了,學校正在用這筆資金建造一座新的校舍。
何祖勳希望能給學校實質性的幫助,而不是膚淺,正如神農集團一貫堅持的經營理念——“愛在心,開花結果”。 他認為,教育是乙個國家最根本的問題,乙個百年計畫,“任何不重視教育的企業都是有問題的。 我認為,如果沒有教育,無論我們怎麼談高質量發展,對乙個國家或乙個企業來說都毫無意義。
今天的教育形式已經複雜化,正如《中共關於全面推進2024年鄉村振興重點工作的意見》所指出的,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艱鉅、最繁重的任務還是在農村,要推動基本公共服務資源下沉, 著力強化薄弱環節,推動縣域義務教育高質量均衡發展,提公升鄉村學校水平,落實鄉村教師生活補助政策。
而這一切,都離不開全社會對留守兒童、殘疾人、孤寡等兒童的支援和支援。
關愛每乙個孩子,是全社會的責任。 (受訪者供圖)
我們離開學校時,馬蔡第二中學正準備舉辦文藝演出和運動會。 學校的操場一分一秒,午操分批進行,但這並不影響孩子們的興趣,孩子們在陽光下開心地排練,大聲歡呼。
他們的笑容讓我們放心,即使困難如山,只要有堅定的腳步,我們總能克服眼前的障礙。
文章中的蕭濤和蕭輝是筆名)。
作者:馬里奧。
校對:賴曉妮。
排版:呂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