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網訊(記者 週存、通訊員 羅凱新、董芳)當不穩定的時代到來,失業後的事業和生活如何應對?近日,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人公司:失業浪潮中的高科技工作者》。
人類學家凱莉·萊恩(Carrie Lane)通過18個月的田野調查、9年的跟蹤與搜尋,以及與400多名高科技產業失業者的深入交流,深刻呈現了這群失業者的經歷,並挖掘了隱藏在這群人背後的生存哲學——“一人公司”: 在精英主義和新自由主義的觀念下,白領很少將失業歸咎於“制度”或雇主, 但往往會責怪自己,或者將失業視為全球經濟中商業週期和競爭的必然結果。結果,所有的工作都變成了臨時的,職業忠誠度不再存在,個人對自己的職業生涯負責,自己做物流和財務,將自己推銷為商品,並以“乙個人的公司”來經營。
這種高度的自我責任感無疑是個人對新自由主義的內在化,也是積極的自我異化。 這在韓炳哲的“功績社會”理論中也有所提及,即個人對自己能力的自戀,認為個人的努力決定一切。 然而,當失業浪潮大規模到來時,這些曾經的精英們發現,時代對人們命運的影響,比他們想象的要嚴重。
那麼,中國的網際網絡從業者會不會也要籌畫“一人公司”呢?他們的“職業管理”行為是什麼?他們對工作不安全感的態度是什麼?美國網際網絡泡沫破滅引發的失業浪潮,對我們來說是先兆,大洋彼岸高科技產業的失業,或許能為今天的中國提供一些教訓。
作者: Carie M萊恩是加州州立大學富爾頓分校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的教授,常年關注美國的就業文化和勞資關係。
譯者:人文社科翻譯家李磊,曾翻譯過《告訴你,我們家明天就要被殺了》《憎恨民主》《金斯伯格訪談錄》等。
章節預覽:失業的連鎖反應(摘錄)。
儘管亞歷克斯·布羅茨基(Alex Brodsky)一年來幾乎每晚都在達拉斯北郊的一家牛排館工作,但他從不覺得自己是服務員。 相反,他說:
我非常確定的一件事是,如果有人在這裡拍了我的快照,我可以看著這個**並說“這不是我的生活”。 因為我知道,雖然我現在以端菜為生,但我不是服務員。
我第一次見到亞歷克斯是在2024年秋天,當時他被一家網際網絡諮詢公司解雇,失業了六個月。 裁員並不是那麼出乎意料,但亞歷克斯和他的同事們對整個過程相當失望。 儘管他們當時所處的網際網絡泡沫已經破滅,但該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向員工保證,他們的工作是安全的,直到有一天他們解雇了整個辦公區域。
我覺得自己像個受害者,因為我們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真的對我們撒謊。 的確,他們對我們不誠實,但我並不覺得生活給了我一手爛牌。 我對這種想法不感興趣。 我所想的就是我現在應該做什麼,下一步應該做什麼?我能做些什麼?我必須弄清楚這一點,然後才能繼續生存。 我從來沒有過“為什麼是我?這樣的反應。 只有那些以不愉快、不光彩的方式傷害我的人,但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得不在檔案上簽字,並保證我不會回去起訴公司——事實證明,我有理由這樣做,但我在想,就像我簽署這件事一樣,你知道, 我仍然想在其他地方工作。我的努力和精力必須用在這件事上,而不是用在它上面,所以我籤了字,因為我覺得無論對還是錯,我都不想捲入其中。 我想繼續前進,做點別的事情,做我喜歡的事情,而不是陷入這種仇恨的、復仇的境地。我發現止損相當容易,我覺得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有些事情根本不值得去做,與其付出努力,不如做一些對你更好的事情。
亞歷克斯被解雇時已經很老了,他相信他很快就會找到下乙份工作,乙份真正值得他付出努力和精力的工作。 在上一家公司工作的四年中,Alex 作為新興資訊架構領域的領導者,在本地和國際上享有盛譽,該領域涉及監督導航系統和設計的開發和管理。 在隨後的幾個月裡,亞歷克斯通過求職**提交了數百份簡歷,參加了達拉斯-沃斯堡地區的招聘會,並為高科技人才舉辦了社交活動。 他聯絡了自己的個人和專業熟人網路,告訴他們他目前的情況,並請他們幫忙想辦法。 他面試過一次,但工作是在加州,離父母和岳父母3000多公里,妻子漢娜是一名高中英語老師,但她在加州沒有教師資格。 他放棄了這份工作,但公司對他的興趣讓他重新燃起了樂觀情緒,他覺得儘管高科技行業的就業市場已經飽和,但很快就會有新的職位出現。
然後是9月11日的恐怖襲擊,亞歷克斯說:“這種陰霾籠罩了一切。 “在高科技行業找到工作的平均時間估計從三個月延長到六個月再到12個月,然後人們完全停止了工作**。 幾個月後,亞歷克斯發現很難保持最初的樂觀情緒。
我參加過這樣的招聘會,我只是走到我面前,然後我轉身離開,因為可能有10或12個職位,有150到350人站在那裡,我不想進入......其中如果你失業了,你處於那種情況下,你開始厭倦你的聲音,情況也是一樣的。 你會厭倦一遍又一遍地講述你的故事......因為在那些日子裡,你覺得自己在一大群人中間對另一群人大喊大叫。 你小組中的每個人都在通過裂縫向另一群不聽的人大喊大叫。 這些天很難。
接踵而至的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危機加劇了他對求職失敗的挫敗感。 9月下旬,亞歷克斯在去招聘會的路上出了車禍,他的車完全報廢了,他自己也因多根肋骨骨折被送進了急診室。 家裡只剩下一輛車和一大筆醫療費用,亞歷克斯一直在服用止痛藥,這讓他昏昏欲睡,無精打采,直到他得到替代處方。 大約在同一時間,她兩歲的女兒艾拉也意外生病,不得不在醫院住了幾天,雖然她很快就康復了,但她也留下了一張賬單。 這時,信用卡債務已經壓垮了這對夫婦,他們不得不宣布破產。 儘管被原諒並“歸零”,但這個家庭僅靠漢娜的教學工資就掙扎著生存。
如果你失去了工作,你將不得不坐在山上什麼都不吃......我知道我每個月要賺多少錢來支付賬單。 我的首要目標是這樣我們就不必從租來的房子裡搬走了。 我們有一些人們稱之為奢侈品的東西,比如有線電視和手機。 我們不必放棄這些事情,但我們已經處於財務轉折點......我必須做點別的事情才能賺點錢。 所以我決定回去賣牛排。
亞歷克斯說,他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麼很多中年男人不想當服務員”。 這是一項累人的工作,需要大量的情緒管理。 “你必須對那些欠出去的人微笑。 這很煩人,更不用說收入下降了 85%......你必須笑。 如果你不笑,你只能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