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詞：2023年11月11日晚，北京大學發展研究院第169期【朗潤格正】線上線下同步召開。 本文根據北京大學博雅特聘教授、國家開發研究院經濟學教授趙耀輝的主旨演講而撰寫。
2023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哈佛大學教授克勞迪婭·戈爾丁。 與歷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相比，克勞迪婭·戈爾丁最鮮明的標誌是她是一位女性經濟學家，她的研究重點是女性的職業發展和家庭平衡。 戈爾丁在他的書中寫道 事業還是家庭？ 回顧了美國女性追求平等的100年歷史，我想從女性就業和家庭的角度對中美的情況做一些對比。 在此基礎上，中國女性未來的發展前景。 我在這裡報告的中文資料是由我的博士生畢如岱編制的。
1. 女性就業
1、中美女性就業率差異
圖1 1890-2003年美國男女就業率。
goldin, claudia. "the quiet revolutionthat transformed women's employment, education, and family."americaneconomic review 96.2 (2006): 1-21.
圖1顯示了1890年至2004年100年間美國男性和女性就業率的差異，縱軸代表就業比率，橫軸代表就業比率。 頂線代表25-44歲年齡段的男性，不難看出，在過去的100年裡，這個年齡段的美國男性基本上都就業了。
美國女性的就業情況有所不同。 1900 年左右，女性的就業率非常低，25-44 歲的女性只有 20% 左右，35-44 歲的已婚白人女性幾乎為零。 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的女性就業率緩慢但大幅增加，在2000年左右達到近80%。
回顧美國100多年的勞動力市場發展歷程，女性逐漸進入勞動力市場，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這是勞動經濟學中公認的重要現象，也是許多研究關注的物件。
圖2為中國25-49歲年齡段男女就業率，主要根據中國上次人口普查資料計算得出。 藍色代表男性，就業率基本為95%; 橙色代表女性，就業率在80%至85%之間波動。
從圖2中不難看出，自計畫經濟時期以來，我國女性就業率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平。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一直非常鼓勵婦女工作，例如，在公社時期，所有農村婦女都必須參加集體勞動，城市婦女也必須在工廠工作。 改革開放以來，女性就業率雖然有所下降，但仍略高於發達國家的水平。
相比之下，美國女性的就業率是乙個緩慢而自然的過程，而中國女性的就業率則更多地受到計畫經濟的干預，雖然回歸傳統，但並沒有落後太多。
2、大學生與非大學生就業差異
在中國和美國，大學生的就業率都較高。
圖3 1930-1974年美國女大學畢業生就業率。
goldin, claudia, and joshua mitchell."the new life cycle of women's employment: disappearing humps, saggingmiddles, expanding tops."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31.1(2017): 161-82.
從圖3可以看出，1930年至1934年間在美國出生的女性，等到孩子出生後才逐漸開始工作。 但是，1970年至1974年出生的女性畢業後就業率很高，但生完孩子後的就業率下降，等孩子長大後又重返職場，因此就業率呈現“馬鞍形”變化。
圖4 中國.
圖4顯示了中國女大學生的就業率。 一旦中國的女大學生進入職場，她會想辦法一直做下去，直到退休。 對於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國女性來說也是如此，她們一直工作到退休。
3. 性別工資差距
在60年代，美國女性的工資是男性的60%。 到2000年，美國女性的工資已經上公升到男性工資的80%以上。 大學畢業生的性別工資差距甚至更大，美國女大學生的收入僅略高於男性大學生的70%。
根據北京大學的CFPS資料，在2010年至2020年的十年間，無論受教育程度如何，中國女性的工資都佔男性工資的75%左右。 到2020年，這一數字已降至70%以下，低於同期美國的80%左右。 如果你看一下大學畢業生的工資，中國和美國的情況類似，2020年女性約佔男性工資的75%。
4. 美國的新現象
在過去的一二十年裡，美國出現了一種新現象，即與男性相比，女性在就業和工資率方面不再取得進步。 這意味著，美國過去幾十年婦女解放和消除性別歧視的政策紅利已基本耗盡。 目前，美國學術界正在熱議，為什麼女性不再進步？ 為什麼就業中的性別差距沒有進一步縮小？ 這也是諾貝爾獎獲得者戈爾丁關注的話題。
其背景是近幾十年來美國勞動力市場收入差距的擴大。 主要原因是高收入人群的工資水平居高不下，如律師、醫生、金融業高管、投行高管等。 在這些群體中，男性的比例很高。
相比之下，女性的職業選擇受到一些客觀因素的制約，照顧孩子成為女性進入高收入職業的絆腳石。 生過孩子的女性發現，她們的收入已經不及生育前的水平了，但男性的工資卻沒有下降，反而有所上公升。 這種現象被稱為“母性懲罰”或“母性懲罰”。
這種情況在美國和歐洲的許多國家都很常見。 這表明，即使在男女分工仍然存在的高收入國家，照顧兒童的責任仍然主要落在婦女身上。 當孩子生病時，通常是母親請假回家照顧孩子，但一些高收入職位往往缺乏這種請假的靈活性，許多女性因為這些因素限制了自己的職業發展。
2.家庭。
家庭方面的比較主要包括以下指標：
1.終身未婚比例
根據《中國》和戈爾丁的書中報道的美國終身未婚比例資料，如果以45歲為界界來判斷是否終身未婚，中國女大學生的結婚率比美國高出乙個數量級。 大約100年前，美國大約30%的女大學畢業生終身未婚，近幾十年來，這一比例穩定在10%左右。 因此，從趨勢上看，美國受過大學教育的女性經歷了從事業到家庭的轉變，而中國正在經歷不婚率的過程。
2. 初婚年齡
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的初婚年齡在22或23歲左右。 同時，我國女大學生的初婚年齡在25、6歲左右，這意味著，中國受過大學教育的女性雖然要結婚，但她們都在努力推遲初婚年齡，盡可能晚結婚。
從上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末，我國女性的初婚年齡大幅下降，我想這可能與當時文化大革命的背景有關。 從70年代到80年代末，初婚年齡持續穩步下降，我認為這主要與當時的福利住房政策有關，畢竟福利住房優先給結婚的人，這促使很多年輕人選擇早婚。 90年代以後，隨著福利住房的結束，初婚年齡重新開始。
3. 終身不孕不育比例
美國大學畢業後女性不孕不育比例統計分為幾個年齡組：25-29歲、30-34歲、35-39歲和40-50歲。 如果你年過40歲，還沒有生育，基本上可以考慮終身不孕，所以可以直接參考40-50歲年齡段的資料趨勢。
資料顯示，100多年前，美國50%的高學歷女性選擇終身不孕。 隨著時間的流逝，在經歷了一系列的下降和上公升之後，最新的趨勢表明，美國大學畢業的女性越來越希望生孩子。
在中國，選擇終身不孕的女性比例，無論她們是否受過高等教育，一直很低。 然而，近年來，我國終生不孕的女性比例呈上公升趨勢。 其中，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終身不孕的比例高於未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 與美國相比，這是乙個截然相反的趨勢。
4.出生人數（中國）。
圖5 就女性生育的孩子數量而言，我們目前只有來自中國的資料，即45-64歲年齡組。 紅色實線代表受過高等教育的婦女的生育人數，虛線代表未受過高等教育的婦女人數。 70後女大學生基本只有乙個孩子，女性中非大學生的數量約為1個6-1.約7個。
根據前面的指標，不難得出結論，絕大多數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國女性會選擇結婚生子，但結婚年齡太晚，孩子數量也很少。 雖然我們沒有找到來自美國的資料，但我認為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國女性可能比受過高等教育的美國女性生育的孩子更少，因為美國女性通常有兩個孩子。
3.女性的未來發展。
1. 男女教育水平的差異
未來女性的發展與人力資本質量息息相關，男女受教育程度的差異是重要方面之一。 在高等教育方面，在大約100年的時間裡，中美兩國高等教育的男女比例都從非常低的水平緩慢上公升。 受文化大革命等特殊背景的影響，這一過程在中國有起有落，但在發展後期，還是有一條與美國相同的道路，出現了類似的發展趨勢：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比例超過男性。
這種現象早在上世紀80年代的美國就出現了，大約在20年後的中國就出現了，並在2000年以後上大學的人群中開始出現。 無論如何，這種現象的出現表明，女性的人力資本已經開始比男性受教育程度更高。
2. 美國女大學生發展的五個階段
在美國，有很多關於高等教育中女性人數逐漸高於男性這一事實的研究。 諾貝爾獎獲得者戈爾丁在《事業與家庭》一書中也敘述了這一點，美國女大學生的發展，在長達乙個世紀的時間跨度內，可以分為五個階段。
1） 從兩個家族企業（1900 年代至 1910 年代畢業）中選擇乙個。
大多數在1900年至1910年間畢業的美國女大學生都面臨著家庭和事業之間的選擇。 相關資料顯示，這個時代的女大學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其中約1 3人未婚，1 2人終身無子女。 沒有孩子的女大學生就業率非常高，毫無疑問，她們選擇了職業; 已婚婦女的就業率不到5%，這部分人口選擇了家庭。
2）首先是就業，然後是家庭（從1920年代到1945年畢業）。
1920年至1945年間畢業的女大學生通常選擇先工作，再組建家庭。 製造業的興起創造了大量的白領工作，如簿記和銷售，吸引了大量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 生活設施的改善和洗衣機等家用電器的普及，減輕了婦女的家務負擔，為婦女就業創造了客觀條件。 對於美國女性來說，這是乙個進步的時期。 許多女性擁有較高的中國學歷，並獲得了就業的墊腳石。 大蕭條也發生在這一時期，催生了限制已婚婦女工作的法律，如**、學校等機構不雇用已婚婦女等，導致婦女一結婚就不得不選擇辭職。
3）先家庭，後就業（1945-1950年代畢業）。
這個階段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一直持續到上世紀五十年代。 二戰後美國出現了一波“嬰兒潮”，當時大家都想早日結婚生子，普遍傾向於早婚早子，這也是戰爭的後遺症之一。 女性把家庭放在高水平上，通常希望等到孩子長大後再重返勞動力市場。 隨著戰後美國經濟的復甦和勞動力市場的繁榮，以前對女性就業不友好的法律逐漸被廢除，許多成年子女的女性重返勞動力市場。 然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重返職場時面臨嚴重的困難，由於孩子的出生造成巨大的職業差距，他們的技能與工作場所的現實嚴重脫節，這使他們無法從事高薪工作。 對於當時的女性來說，這是乙個巨大的痛點，出現了許多關於當時女性困境的學術研究。
4）先於家庭的事業（1965-1970年代畢業）。
上世紀60年代，美國也發生了文化大革命，婦女解放運動是代表潮流之一。 從1965年到1970年畢業的美國女性，經歷了思想的洗禮和解放，再次趨向於“事業第一，家庭第二”。 避孕藥的出現也起到了助作用，讓女性可以談戀愛結婚，卻不必急於生孩子。 在婦女解放運動的加持下，一些不利於女性事業發展的性別歧視也被消除。
5）平衡事業和家庭（1980-1990年代畢業）。
上世紀第乙個十年畢業的女大學生在受教育程度上已經超過了男性，人力資本水平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男女平等的觀念也深深扎根於人們的心中。 這一代更多的女大學生在追求事物的同時選擇結婚生子，輔助生殖技術的廣泛應用也幫助女大學生平衡了事業和家庭。
三、美國女性百年發展的啟蒙
戈爾丁在書中討論的五個階段，從最初的事業和家庭選擇，到事業與家庭的最終平衡，代表了乙個非常重要的百年變化。
縱觀以上五個階段，我認為我們可以得出以下三個啟示。
首先，市場需求和技術進步是提高婦女就業的重要驅動力。 例如，白領崗位的擴大增加了女性的就業率，這也間接導致了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 家用電器和避孕藥具的技術進步是婦女解放的重要推動力。
第二，就業市場的競爭有助於消除歧視婦女的法律。 例如，由於就業市場的競爭和對勞動力的大量需求，第二階段對婚後就業的禁令被取消。 戈爾丁最近的研究集中在“貪婪的工作”這個話題上。 “貪婪崗位”是指沒有靈活性的情況，只要客戶打電話給客戶，無論員工何時何地，都必須立即進入工作狀態。 戈爾丁特別提到，一些高薪工作特別不靈活，在她看來，隨著女性市場競爭力的不斷提公升，未來這必然會受到市場的制約。 今天，我們也看到一些IT公司逐步緩解了996名員工的工作狀態，增加了工作的靈活性。
第三，結婚和生育都是女性的意願，選擇不結婚不生子的女性在某種程度上是被迫的。 只有努力創造乙個男女平等的社會環境，婦女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平衡事業和家庭。
四、中國新一代女性的發展前景
對於傳統的中國女性來說，即使面臨很多歧視，也別無選擇，只能結婚生子。 與美國女性相比，中國單身、無子女的女性過去生活在更艱難的環境中。 在過去的三十年裡，女性在職場中的進步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由於《義務教育法》的普及和90年代以來大學入學人數的擴大，婦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已經超過了男子。 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白領崗位急劇擴大，這也為女性提供了許多就業機會。
儘管如此，中國社會仍然存在嚴重的傳統歧視女性觀念。 家庭暴力和重男輕女持續存在，家庭內部存在嚴重的性別失衡，在職場上身居高位的女性回家後仍需承擔大部分家務。 對婦女的歧視在農村地區更為普遍。
此外，“職場漏斗”現象也嚴重制約了女性在職場的發展。 比如在大學裡，女醫生很多，但女講師的比例很低，女副教授更是少之又少，正教授更是少之又少。 **部門也是如此，有很多女性可以得到職位，但能夠晉公升為部門主管、局長甚至部長的女性人數正在逐漸減少。 “職場漏斗”現象值得我們關注和研究。
在我看來，我國女性的現狀與前面提到的美國女性發展的第四階段相似。 婦女賦權空前增強，但對婦女的歧視和束縛依然存在，許多婦女在面對衝突時可能選擇不結婚不生子，這種趨勢在未來可能會進一步加劇。
女性如何幫助平衡事業和家庭？ 只有男女之間真正平等的社會環境，才能幫助女性平衡事業和家庭。 為此，我們希望推動三個更改：
1.改變觀念，重塑文化。 男性長輩和其他家庭成員也必須接受性別平等的觀念，婆婆應該鼓勵兒子多做家務，把家務的重擔分給兒媳婦。
2.社會應創造有利於家庭發展的工作環境，盡可能創造靈活的工作時間。
3.全社會都要想辦法提供非常優質、低成本的育兒服務，尤其是0-3歲年齡段，育兒服務差距還很大，很多女性為了照顧孩子，不得不放棄高收入職業的光明前景，選擇競爭力較弱的職業。
我們相信，市場和技術的力量最終將有能力糾正許多性別觀念和行為偏見和扭曲，但這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因此整個社會應該主動創造乙個對女性更友好的環境。
整理：溫展春|編輯：王先青、白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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