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導覽,找個看起來不錯的小眾餐廳,叫朋友來一頓大餐,然後做一頓簡單的晚餐。 在一兩個小時的交通費用下,穿越半個城市赴約並不容易,太多的期望似乎是奢望。
但是你有多久沒有為晚宴自己做飯了?
上一次做晚飯,可能是在大學宿舍偷偷和同學們一起煮了一鍋火鍋:一包蠟燭,一鍋簡單的鐵鍋,或者更好的裝置,比如電飯煲或者電炒鍋; 蔬菜洗淨,將速凍餃子、冷藏牛羊肉片(或更實惠的片)、蝦丸等食材投入鍋中,涮鍋後食用。 這當然是烹飪聚餐。 沒有人抗拒洗碗,洗碗,反正也沒什麼可洗的。 畢業後,類似的經歷就少了。 做飯乙個小時,吃乙個小時,洗碗,拖地半個小時,再麻煩也可以點外賣,隨便飯盒吃飯就行了,不用換盤子,不然最後洗碗都逃不掉。
說到這裡,沒有比外出就餐更好的出門方式了。 只要我們邀請朋友吃飯,我們就會有意識地開始尋找一家靠譜的餐廳,或者有很多評論,或者是最近剛開業的,或者不費時間的餐廳。 過去,父母或爺爺奶奶還是比較習慣在家吃飯,覺得外出就餐並不總是那麼乾淨,也不是那麼實惠,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好像已經轉向外出就餐了,過年假期邀請親戚朋友到飯局點餐。
農曆新年劇照(1991)。
社群的盛宴。 如果你在一家有地方風味的餐廳吃飯,拿著選單,翻不了幾頁,你可能會看到“殺豬菜”或“殺羊菜”。 這道菜的奇怪名字一時令人困惑。 有沒有羊和豬可以不宰殺就煮熟? 既然沒有,為什麼要強調“殺”二字呢? 這時再問幾句,服務員就會趕緊解釋,這是寒冬蠟月的農家特產,是用新鮮宰殺的土豬肉油炸而成,土汁原味鮮嫩而不油膩。 雖然它的方法與其他農家菜餚沒有本質區別,但在名稱上總是有一些差異,比如根據命名規則,選擇製作“殺豬菜”的肉被宰殺並放入鍋中,絕不是冷凍肉或冷凍肉。 其實“殺炒”做不到,物流也做不到,沒有過凍也不錯。 因為這個限制,“殺豬菜”至少多了一點點嫩嫩。
可能是因為這個名字的暴力性質,“殺豬菜”在無味餐廳中很少見。 畢竟,它把屠宰的過程寫進了菜的名字裡,它可能會在某個時候喚醒顧客,想象隱藏在食品生產幕後的動物的殘酷。 現代社會中“更高”的命名法是去除道德、倫理以及與之相關的所有詞語。 那是另一回事了。 之所以在開頭提到“殺豬菜”,是因為要找到乙個本世紀還保留著一些經典痕跡的晚宴場景,唯一的辦法就是吃“殺豬菜”,這確實是一道菜,但也是一種即將消失的晚餐形式。
四個春天 (2017) 劇照。
參加晚宴的人就像是趕往社群兄弟姐妹的盛宴,沒有款待,沒有禮物,沒有簿記,也沒有計畫,除了年終了,有人挑了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叫來屠夫,把喂了一兩百斤的豬拖著,這些豬通常不會在養豬場屠宰, 出圈屠宰。屠夫一般是男性。 他們雖然被稱為“屠夫”,但並不是專門從事這一行業的專業人士,他們也是種植莊稼的農民,早年從長輩那裡學到了手藝,能駕馭刀入的角度和深度,熟悉拔刀流血的時機。 殺豬要搭爐子,**屠宰、放血、剃鬚、割草、撒鹽曬乾等,住在附近的鄰居親戚都會來幫忙,如果沒有個人恩怨,主人一般不會拒絕誰來,凡是在場的,都可以找點事做。 快到吃飯的時候了,挑幾塊好肉,切成薄片放鍋裡,或燉炒炒,或冷燉,請大家圍坐在一起吃,分享一頓大餐。 本土作家黃小吉的《一村一食單》(廣西人民出版社2020年2月版)回憶家鄉,說屠夫是最有福的人,對哪肉好吃說對。 或者人們會聽從屠夫的建議,切哪塊肉,用哪根肥腸,主人不好意思隱藏。
這是未知的。 也許主人的家人不在乎,只是讓大家吃得開心。
更有趣的設定是,廚房外設定了做“殺豬菜”的爐子,比如在院子邊緣找個土坑,挖出乙個坑,再鋪幾塊石頭或磚頭加固:看上去就像是孩子“在家玩”! 政治人類學家詹姆斯·斯科特的《繭與自我束縛》(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22年5月版)推測,農業社會將流浪漢和貝類採摘者變成了農民,被土地和糧食所束縛,這是國家誕生的基礎。 如果說有屋頂的廚房是“糧食國度”的象徵,那麼就是一年一度的臨時灶台,露天做飯吃飯,拋開“私有財產”的概念,和熟悉的人“過家家”,是不是暫時離開了農業社會? 擺脫乏味、恆定、固定的日常生活。 雖然在村里流水紅白相間的儀式中也有這一幕,但因為有記賬,所以不一樣,而且區別根本。
以下是法國村民殺豬做飯的場景。
法國村民殺豬做飯。 **摘自《製造消費者》(安東尼·加盧佐著,馬雅譯,廣東人民出版社,Gravity,2022年6月)。
它們通常在初冬時節被屠宰,與中國農村社會一樣,頸動脈被切開、放血,然後燒掉、澆水和剃光。 從事消費文化研究的法國人安東尼·加盧佐(Antoni Galluzzo)在《製造消費者》(廣東人民出版社,Gravity,2022年6月版)中講述了法國農民“殺豬菜”的故事,據他介紹,這是19世紀左右的餐飲場景。 農民可以自由地在他們的院子和房子裡養豬,養肥一年,並在年底的萬聖節(天主教和東正教節日之一)屠宰它們,這是家人和鄰居喜歡的。 當然,這種傳統在現代社會已經延續了很多年,否則就不會被新技術拍到。 他說,父母教孩子如何繁殖和屠宰他們,同時又在另乙個地方說“家人會去找屠夫幫忙”,這兩者之間存在矛盾。 在前一種情況下,屠宰被認為是每個家庭的必要技能,而在後一種情況下,屠宰是一種社會分工,只有專門的屠夫和家庭成員會幫忙。 情況形形色色,我們無法判斷社會分工和商品化的程度。
在我的印象中,上世紀90年代的家鄉四川農村還很普遍的“殺豬菜”,那時候,我年輕的媽媽看到豬被屠宰出來嚇得,抱著我躲在竹林裡,躲在乙個比較密集的地塊裡,就算豬掙脫也闖不進去, 直到頭髮不敢帶我出去工作。屠夫是有屠宰經驗的鄰居,整個院子的鄰居都會來幫忙幹活。 十幾個人不得不工作大半天才能吃到殺豬公尺飯。
有一年,我突然不得不付錢給屠夫。 這就是改變的開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上世紀90年代末和本世紀初,要求屠夫宰殺一頭豬的**大約是15塊錢,按照慣例,預設屠夫可以拿走兩三斤細肉或豬腸作為對他貢獻的獎勵。 支付服務費用沒有錯。 不是說過去是免費的,不如說以前每家每戶都有年輕的勞動力,可以大致達到“幫助”(收恩)和“還恩”(回報恩惠)之間的平衡,不用擔心具體的得失。 當大量勞動者進城打工時,這種平衡就被打破了。 在城市中獲得的經驗也告訴他們,他們應該為勞動服務付費,而付費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
咬舌頭的劇照 (2016)。
這個時候,改變的是,吃豬飯不再是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 每個家庭都有不同的安排,節奏也不同,如果不是因為和主人一家關係密切,沒有多少人願意像過去一樣長期待在一頭豬身邊。 如果有人想宰殺一頭豬,通常會提前發布一條訊息,告訴附近的人今年冬天會不會自己留著,或者能不能賣掉一些,讓有需要的鄰居可以預訂。 宰殺一頭豬,給自己留足夠的豬,然後賣掉它來補貼家庭。 又過了幾年,屠宰豬的人幾乎沒有了。 養豬戶把屠宰的豬直接賣給市場,然後從市場上買肉,需要什麼部位,需要多少斤,肥瘦比例是多少,都是根據家庭需求的規劃。 這樣一來,也省去了很多麻煩,比如屠宰豬後哪個多送哪乙個少送哪個的糾結和討論。
如今,“在家玩”的場景逐漸消失,“殺豬菜”成了都市餐廳的土菜——過去,傳統城市可能也有“殺豬菜”或“殺羊菜”。
下館子。 沒有“過家家”,自然會回到廚房。
邀請人們吃飯和晚餐也是必不可少的,在廚房裡準備和做飯。 吃“殺豬菜”只是暫時的,一年一度的年宵,是接近某種“自然社會”的共享狀態,當然也不代表完全沒有私人邊界,可以帶幾個孩子,吃完豬飯能帶走幾斤肉嗎,都受到一些潛規則的約束, 如果有人越界,可能會受到鄰居的批評,來年還會有人做“殺豬菜”,也不受歡迎。相比之下,廚房的界限是明確的,它是乙個封閉的空間,只有門窗向外開放,“不請自來”是不受歡迎的。 城鄉廚房在這方面沒有太大區別,如果有,那就是他們是否認識鄰居並與鄰居互動。 在農村社會,鄰居路過你廚房的窗戶可能會試探並問:“你在做什麼? 正如文學史學家麥可·麥基恩(Michael McKean)的《家庭生活秘史》(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22年4月版)所言,私隱的概念是一種相對現代的產物,但廚房中私人空間的界限並非過去兩百年所獨有。
《家庭生活秘史》,麥可·麥基恩著,胡振明譯,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22年4月。
只是邀請人們到你家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從約定時間、買菜、切菜、生火到做飯,再到洗碗、拖地,乙個接乙個的環節。 如果你缺乏烹飪技巧,不熟悉烹飪和調味的要領,一鍋“黑菜”就不是一種合理的招待客人的方式。
邀請人們到他們家裡似乎只是他們父母或祖父母的老式款待,甚至他們現在也選擇外出就餐,在手機上檢視食物選擇策略,並邀請客人去餐館。
畢竟,在廚房裡準備和做飯是一種家庭度假生活的記憶。 它的意義可能是不可替代的。 小時候,親戚的朋友在過年假期時互相來探望,互相追逐,我們闖入了多少次熱鬧的廚房? 成年女性待在廚房裡,沒人閒著,大家手裡都有一些活,不是洗菜,就是選菜,就是切肉片。 廚房對他們來說就像是節日期間的臨時公共場所,聚在一起,一邊做事,一邊聊天,“東家一家,西家短”,有寶寶要照顧,他們也可能把孩子抱在懷裡,隨時提防磕碰碰和哭泣。 如果有乙個人碰巧在那裡幫忙,那很可能是被認為是“廚師”的人,站在那裡負責廚房,指導別人如何處理某塊肉。 做洗衣、切菜等瑣碎家務的男人很少見,他們要麼聚集在客廳打牌、看電視、喝酒吃花生,要麼跑出去釣魚,飯菜一上來,家人就叫他們回來吃飯。 隨著新技術和新玩意的變化,近年來,他們開始放棄其他玩法,累了一年,累了躺在沙發上,彎著腰,低頭刷短**,玩遊戲,統一移動。
首先,坐姿統一,不同圖案和分貝的手機聲音充滿整個房間。
至於更多樣化的地方,那一定是廚房:有的站著坐著,有的半蹲著。 他們都在做事,站著和坐著都是在為手頭的工作服務,其他的動作並不多。 孩子們在大人中間徘徊,聽著炒菜的聲音和頭頂上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清脆; 如果運氣好的話,會遇到乙個正在吃鹹菜的大人,只要歪著頭張嘴,就能吃到一塊熱肉。
《愛與相親》(2017)劇照。
飯菜做好後,所有閒人,無論男女,都來到廚房端菜。 但是到了洗碗的時候,我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主人的家人先熱情地為客人安排了喝茶打牌等娛樂活動,然後收拾剩菜,洗淨了一堆又油又髒的鍋碗瓢盆。 無論是主人還是客人,都沒有比準備飯菜之初更興奮; 送走客人,拖著疲憊的身軀,辛苦了一天甚至幾天。 如果第二天還要做飯招待另一群客人,簡直是要命,不過好在這種情況很少見,請客人來,今年是A家,明年是B家,今天在家,明天給親戚朋友。 不變的是,習慣了家務活的人,到了別人家,未必能閒著,還要參與洗菜切菜,唯一省去的麻煩就是不用考慮買什麼菜,做什麼安排, 而這件事往往需要提前幾天折騰。難怪他們選擇出去吃飯。
被螢幕搶走了。
早年,來自計畫時代、農業或游牧社會的人們在一定程度上經歷了物質匱乏,飲食的商品化絕對是一種用餐時尚。 這至少表明寄宿家庭願意在這段關係上花錢。 本來,在廚房裡炒幾道菜就能解決的問題,但是他卻選擇邀請客人到餐廳,把點餐的選擇權交給了客人,這可不是小事,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求助的。 當然,這是一句老話。 如今,如果你不邀請客人去昂貴的餐廳,你可能沒有這個意思,大多數時候去餐廳吃飯是簡單、快捷和真誠的。 另外,請人到家吃飯,要求客人會做飯,有廚房空間供多人做飯,有精力準備食物,又不喜歡洗碗的麻煩,滿足這些基本條件的人並不多。 經濟史學家喬爾·莫克(Joel Mock)將過去的家庭描述為人們種植、收穫、加工食品、烹飪的“生產單位”; 按照我們目前的經驗,乙個家庭,尤其是一人家庭,其實是乙個“消費單位”。
在餐館用餐確實解放了一部分勞動力,讓人們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生產性社會工作中——烹飪被認為是一種非生產性活動。 這種轉變始於工業革命和勞動大分工,其社會後果被後世人所經歷,利弊參半。 此時,當我們談論烹飪和生產力時,我們絕不是要反思為什麼“烹飪和熱情好客”已經從某種社會或歷史機制中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與其花時間做一頓你不確定的飯菜,不如花錢請朋友在一家好的餐廳點菜。
那麼,節省下來的時間去哪兒了?
Perfetti Sconosiuti (2016) 的劇照。
我們以前可能談論與朋友交談,但現在沒有多少人有信心說出這句話。 和朋友圍坐在餐桌旁,相距幾十厘公尺,手指和眼睛落在手機螢幕上,哪怕是半瞬間,也走不開,擔心被網路拋棄,擔心錯過新聞。 至於拿起手機刷短**的行為,用“心不在焉”來形容也不為過。 有趣的是,一方面,我們期望坐在我們旁邊的朋友放下手機專心吃飯,另一方面,我們也會期待手機上的其他人“**是不是那個尷尬的問題”有沒有“是一種緊迫感——能夠快速回覆訊息。
這個時候,一說起吃“殺豬菜”,人們不得不感嘆巨大的變化。 從無拘無束地吃飯,在廚房裡準備食物,到去餐廳吃飯,再到請客,不怎麼和客人說話,這些只是一兩代人發生的變化。 社會學家齊格蒙特·鮑曼(Zygmunt Bauman)表示,我們現代人經常面臨意想不到的不確定性和變化,並可能走上一條烏托邦式的道路,回憶過去的生活秩序。 其實,如何邀請客人吃飯,只是過去和現在的區別。 今天,乙個年輕人可以冒險吃飯,這是什麼樣的友誼? 不可知論者。 也許沒有友誼是不可能的。
主廚阿蘭·杜卡斯(Alain Ducasse)撰寫的《吃飯是一種公民行為》(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鼓樓新悅出版社2019年1月版)建議,作為食客的我們,“無論我們午餐只吃三明治還是與朋友坐在餐桌旁,無論我們只有十分鐘還是兩個小時的吃飯時間,我們是否想閒聊完全取決於我們自己, 即使閒聊很短,這也是為了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再次吃飯。 他有這個想法,是因為他認為我們不注意我們吃的東西,我們不注意在我們旁邊吃飯的朋友,有時我們甚至沒有注意到我們是否吃飽了。 罪魁禍首是什麼? 電視、智慧型手機和電腦。
他的這種歸因可能並不令人信服。 在電視的舊時代,當孩子們一邊吃飯一邊盯著動畫片時,大人總是會批評並說幾句“專心吃飯”的話。 但隨著許多年的過去,當我們回顧那些已經過去的日子時,似乎總有和家人或朋友一起吃飯和看電視的情節。 可見,電視和手機是不一樣的,之所以會這樣,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我們和周圍的人一起看了一眼電視,對著螢幕說了幾句話,也有一些人際交往。
《老友記》第 10 季(2003 年)的劇照。
作者:羅東。
編輯:羅東。
校對: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