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乙個當代問題。
你在網上認識乙個陌生人,約會後,你反覆猜測他或她的意圖,卻發現對方並不認真; 你鼓起勇氣走進一段親密關係,卻在很多時候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最終選擇退出; 你和某人談了很多年的戀愛,你發現你的空間不斷被侵犯,而且沒有那麼......就像你獨自一人時一樣簡單疲憊不堪的人們終於開始懷疑,“這種愛是必須的嗎? ”
當然不是。 在如今的社交網路上,“勸說”似乎逐漸成為一種“政治正確”; 心理學告訴你“離開一段讓你不舒服的關係”; 約會應用程式為您提供源源不斷的替代方案; **博主勸你停止“愛腦”,警惕“性腦”......
傳統的親密關係究竟是如何打破的? 我們的愛情什麼時候結束? 社會學家伊娃·埃洛特(Eva Elroth)在她的著作《愛的終結》(The End of Love)中談到了當代情感關係如何被消費主義文化和社會結構重塑,以及為什麼我們個人的愛情體驗總是很困難。
伊娃·埃洛特(Eva Elroth)認為,在當代愛情中,關於痛苦的主要內容是“不確定性”。 德國社會學家尼克拉斯·盧曼(Niklas Luhmann)認為“確定性”是社會交往的核心特徵,它指的是“乙個人在各種社交場合描述和解釋某種行為的能力”。
約會應用和消費主義文化在一段關係開始時會帶來“不確定性”,比如約會應用可以帶來快速的、一次性的**,或者是“夢中情人”。 但兩個極端之間還有很多可能性。 伊娃·伊洛斯(Eva Illoth)舉了乙個常見的例子,乙個女人正在一起進行一項非常複雜和詳細的解釋學檢查,以幫助她破譯與男人的相遇——這種相遇無法定義,最終解釋掌握在男人手中。
除此之外,在相處過程中也存在不確定性。 在當代,愛情的痛苦有很多層次,比如“他者”的痛苦——愛情的發生必須有乙個投射的、定向的物件,而對方是不可控的,比如你的愛可能換不來互愛; 或者是“煩惱性”的痛苦,它的對立面是“穩定”,愛的內在難以維持和時不時地改變,“煩惱的性行為”的痛苦往往表現為一種訴求現實中的安全感,人們害怕失去和被背叛,在一段關係中,有時候你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有時你覺得自己被接走了;以及“主體性”的痛苦,比如在愛情中被貶低,覺得自己不值得,擔心在愛情中失去獨立性和自主性,感到脆弱。
痛苦和迷茫的感覺往往看似是個人的經歷,但它們也與時代和社會變遷密切相關。 正如伊娃·埃洛特(Eva Elot)所指出的,困擾當代人際關係的不確定性自古以來就一直存在,即使它們在過去存在,也不像今天這樣嚴重。 這種不確定性在人們的腦海中無處不在,已經成為一種全球性的生活狀況。
另一方面,社會學一直認為,各種心理體驗——需求、強迫、矛盾、慾望和焦慮——都在反覆出現並展開集體生活的戲劇; 我們的主觀經驗反映並延伸了社會結構,而社會結構實際上是具體的、活生生的結構。
伊娃·埃洛特(Eva Eleth)提出了視覺資本主義的愛情效應:市場產業對身體的性化使人們的身體吸引力成為一種商品,圍繞它建立起來的消費文化影響著人們對伴侶的期望和選擇機制。
這種評估創造了乙個“負面評價模型”:人們有乙個固有的、高度指令碼化的模型,關於什麼是合適的合作夥伴,並總是把它作為自己評估的參考。 與工作領域一樣,這種評估的結果大多是“失敗”而不是“通過”。
技術提供了大量的潛在伴侶,但這些潛在伴侶脫離了他們所生活的社會框架,我們不知道對方所處的環境,所以我們必須在抽象的環境中理解乙個人的價值。 就像公司常用的“面試”,這種面試已經滲透到浪漫的邂逅中,使目標“篩選出不合格的候選人”。
想象一下我們如何在社交媒體上篩選潛在的約會物件:每個人都是要消費的形象和個人資料,左右滑動是初步篩選,然後是經常漏洞百出的聊天,然後是線下會議,往往以失敗告終。
視覺資本主義創造了快速拒絕和拋棄他人的機制,我們“評估”而不是“承認”他人——承認他人意味著能夠真正認識乙個人,認識到她或他的目標和價值觀,並與他或她建立相互關係。 另一方面,評價他人是通過預設的基準來判斷他或她的價值。
而這種評價的標準也受到消費主義文化的影響。 伊娃·伊洛斯(Eva Illoth)認為,現代浪漫情感和依戀形成過程中最深刻的社會學變化之一是浪漫互動對消費者偏好的不可分割的依賴性。
我們的約會需要發生在商業化的休閒場所,依戀關係是圍繞著共同的愛好、美食、品酒、旅遊、運動、文化消費等來組織的,人們的消費習慣成為價值評價的物件。 就像電影《愛的花束》中的男女主角一樣,雙方面對“品味”的密碼,卻發現品味是那麼多變,由此得出的情感是那麼轉瞬即逝。
而戀愛中的人也面臨著乙個永恆的問題——離開。 在當代,“分手”似乎有著前所未有的自然合法性,每一篇關於夫妻爭吵和抱怨伴侶的帖子,最常見的回覆是:分手。
“勸說小組”開始出現在網際網絡上,警告你不要讓自己在一段關係中受到傷害。 人們似乎要隨時保持一種“走開”的感覺,或者強調每個人都有隨時退出一段關係的權利。
在伊娃·伊洛斯看來,這種“分手的理由”也與人們對契約主義的理解有關。 自21世紀初以來,契約主義一直是規範婚姻和親密關係的主要社會哲學。 社會學家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認為,親密關係中的“純粹關係”是指“沒有外在原因,僅僅是因為個人可以從與另乙個人的持續密切聯絡中獲得一些東西。 只有當雙方都滿意並願意留在這段關係中時,一段關係才能持續下去。
伊娃·埃盧斯認為,這種存在於法律和經濟領域的社會形式,不能真正完全轉移到人際關係的領域,情感也不能完全契約化,人們往往不能像他們看起來那樣“自由”和“情感超脫”。 而當難以破譯他人的情緒時,人們反過來又會損害自己形成穩定情緒的過程。
同時,這是乙個過度崇拜主體性的時代,人們沉溺於“必須建立堅強的自我”的神話中。 主流敘事構建了乙個標準化的“你”:你被告知要找到獨立、堅強的自我,因此,你的愛一定不能脆弱; 你不能過度犧牲,你必須在愛情中保持完整和道德審視,否則你的自尊心會受到傷害。
在一段關係中感受到自我價值的能力已經成為這段關係好不好的標誌。 每個人都需要“自主”,在乙個由自主理想主導的文化中,“粘人”和“不愛”的特質是一種貶低,人們計算敞開心扉帶來的風險水平。
關係中的雙方都肯定自己的“自我”,並將對方對“自我”的強調視為對自己的威脅。 於是,對自我的肯定和對自我價值的保護,成了兩個“自我”之間的零和博弈,一場生死搏鬥。
伊娃·埃洛特(Eva Elot)認為,這導致了關係結構的不確定性,“自我已經發展出新的過度關注形式,以密切關注對方不夠關心的任何跡象,並且還發展了各種文化和心理技能,以退出危機自我的關係。 誰先退出,誰就贏了,因為“退出變成了一種操縱,行為者通過這種操縱來肯定自己的價值,從而抵消可能的貶值。
但很多時候,人們只會痛苦地發現,即使沒有親密關係,大多數時候,那種期待中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全我”,也總是難以完美實現。
在現代,很難找到弗洛姆式的愛情。 在弗洛姆的《愛的藝術》中,愛是乙個動詞,一種愛人的能力,而不是被愛的需要。 而正如“期待乙個情緒穩定的伴侶”已經成為網路上的一句流行語一樣,今天的人們往往從自己的需求出發,試圖找到適合自己的伴侶,這是有道理的,但注定是困難的。
德國社會學家烏利西·貝克(Ulisi Beck)在《愛的正常混沌》中準確地總結了這一點:“可以理解的是,自由加上自由並不等於愛,而更可能意味著對愛的威脅,甚至是終結。 但更大的問題是,愛在人們心中仍然非常重要,因為“愛是宗教消失後的宗教,是所有信仰終結的終極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