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周群。
錄製於2011年11月25日。
我曾經是湖南省道縣七壩鄉中心學校的一名教師。 我是土生土長的道縣興橋公社人,爺爺是個普通的農民,靠著十幾畝地攢錢送父親上學。
他的父親周墨在抗戰期間號召年輕人上前線,他報名參加了全國青年軍。 抗日戰爭勝利後,他留在南京**交警科里擔任科長。
1936年,我出生於江蘇省鎮江市。 1949年,我13歲。 到處都有傳言說解放軍即將過河,遠處都能聽到炮聲“隆隆”聲。 有一天,父親突然慌慌張張地從南京趕回來,對我和母親說:共軍馬上要過河了,**裡亂七八糟的,我們得趕緊跑。 母親說:“你要跑到哪裡去? 父親說:你還能去**嗎? 去台灣的機票是十根金條,我換不了一根,只好回老家道縣。 他還說:道仙太偏僻了,我不認為共產黨會在那裡打仗。 母親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就這樣,我們一家人來回奔波於家鄉湖南省道縣,在縣城租了一間小房間。 剛開始的時候,道仙還是淡定的,炮火還在長江的另一邊。 我父親對我說,要是打不了仗就好了,咱們開一家雜貨店吧,你去看看你的書吧。 戰爭很快蔓延到湖南。 不久,我聽說湖南省長成錢的“和平起義”; 隨後,湘南社社長歐冠也準備進行“和平起義”。 歐冠和我父親周墨在南京有個朋友,為了拉更多的“*權”,父親也被叫到玲玲“商量”。 11月5日,歐冠電報響南27個縣市起義,稱:接受人民的領導。 這樣一來,父親作為起義者就“彬彬有禮”。1949年11月15日,解放軍進入稻縣縣城,父親揮舞著五顏六色的旗幟歡迎人民解放軍進城。 誰知道事情會改變。 有一天,父親突然接到縣里**的通知,要他去衡山修煉。 我們都很緊張,他已經“造反”了,為什麼我們還找他? 不久之後,我父親從衡山來信,說凡是“舊社會”出來的人,都應該向黨坦白自己做錯事。 他在信中說:我會努力改造自己,跟上時代的步伐。 1952年5月2日,這一天我記憶猶新。 當時,我正在道縣省七師讀書,早上學校突然宣布,所有學生都要參加縣里的“量刑會”。 誰是判決者? 突然,我看到父親跪在舞台上,手裡拿著一大束鮮花。 不久,法官被判處他和其他五人“死刑”! 父親拿著幾支槍,被推下舞台,人群立即像潮水一樣分開。 高喊口號:鎮壓反革命! 父親的眼睛還在看著人群,很明顯他是在找親戚來。 可是我把人群隔得那麼遠,可憐的父親怎麼能看到我呢? 很快,我就聽到了槍聲......在遠處父親去世後,有兩個主要問題壓在我們頭上:第乙個是生活。 媽媽抬不起來肩膀也扛不起來,4個弟弟妹妹,加上我5張嘴吃飯,怎麼養活? 二是精神抑鬱。 父親被槍殺了,按照治安規定,我和母親、兄弟姐妹都成了“被囚禁殺害的親戚”,屬於21類人,親戚怕惹麻煩,看到我們都在路上走來走去。 晚上,趁著弟弟妹妹睡著的時候,看到媽媽站在窗前**,窗下是小水河,真怕她會自殺。 媽媽淚流滿面,搖搖頭說,我不會的,只要看到你躺在床上,我就不會死,沒有我你怎麼能活下去。 不久,有訊息傳來,我上中學的大哥周周正因參加“反革命組織”被捕。 雪上加霜的是,那是什麼“反革命組織”? 同班的弟弟和一些出身貧寒的孩子組建了籃球隊,經常用筆記通知他們練習和打球**! 而且他們總是使用古典漢語,他們穿的背心上印著藍色的隊徽。 舉報人說,背心上的圖案像國民黨的黨徽,紙條上的字跡難以辨認,是反革命聯合的“暗語”。 大哥周元正就這樣被無罪判處20年徒刑,直到70年代才出來。 乙個少年被“改造”成乙個只願意許諾,見到大家點頭的小老頭。 好在這個時候,我中學畢業了,終於能掙錢幫媽媽減輕負擔了。 我找到縣教育廳,要求乙份工作。 當時農村師資短缺,教育部門最終放棄,同意安排。 但我被要求去最困難的洪塘營地。 洪塘營是瑤族山區,距縣城幾十公里,上下山有幾十里。 學校幾乎是孤立的。 讓乙個17歲的女孩進山教書,簡直就像是分發到邊疆一樣。 但是我能有什麼選擇呢? 對於像我們這樣的人來說,能得到乙份工作真是太好了。 唉,世間萬事萬變,誰知道在遙遠的瑤山,竟然遇見了他,我的第一任丈夫江漢珍? 江漢珍是乙個高大英俊,才華橫溢的年輕人。 那時候在道仙一中的時候,打球演戲很有名,在舞台上也見過他,印象很好。 江漢珍出生於乙個地主家庭。 我父親在淮海戰役中陣亡。 本來,他被選入了軍隊的美術團,但因為家族的歷史問題,他被“打”倒,被分配到偏遠的瑤山教書。 那時候,紅塘營小學的老師不多,有的在當地還有家人,所以放學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在學校裡。 在那座孤山裡,可以說是“同樣的人從天涯海角墜落”,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和依賴感,很快,我們墜入愛河。 那時候,我有一種淡淡的戀愛愧疚感,為什麼? 我父親剛剛去世,我的弟弟妹妹還小。 江漢珍的思想進步與時俱進,使我明白,人不應該一輩子活在陰影裡,而應該昂首挺胸地生活。 我們都年輕,黨指引的未來是光明的。 現在想想,真是個可憐的人。 1959年,我嫁給了江漢珍。 1960年,我們生下了第乙個孩子。 當時流行著乙個**叫“林海雪原”,而我當時正處於**的境地,於是我給第乙個男孩取名:林海。 1962年,我們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乙個叫雪媛的女孩,當然是“林海”的意思。 她還有乙個綽號:小女孩。 1964年,我們生下了第三個孩子,乙個名叫江林松的男孩。 為什麼叫“林松”? 我知道,在蘇聯莫斯科大學前面,有兩排又高又直的雪松。 我這輩子最好的夢想就是去一次共產主義祖國,如果去不了,我希望我的兒子能去莫斯科上大學!
林海5歲,林松1歲。 在那段時間裡,我們一家人的生活是和諧而幸福的。 社會上的政治鬥爭、鎮壓叛亂、反對右傾運動,還沒有傳到我們年輕一代。 我和韓珍經常在學區會議上做公開演講,每年都被評為“優秀人民教師”,對發放一支鋼筆和一張獎狀都非常滿意。 我非常喜歡這個聚會。 沒想到,到了1965年,當全國開展“四大掃除”,開始清理班級隊伍時,情況發生了變化。 本來我們以為解放的時候我們都不到18歲,我們不是地主,就算父母為人民做了“對不起”的事情,也不是我們的罪過,我們從來沒想過運動會牽扯到我們。 1965年下半年,我們洪塘營學區100多名教師被召集到學區集中精力,然後研讀檔案,進行“自我革命”。 什麼是“自我革命”? 就是要把心交給黨。 大家回首往事,審視自己,講述“黨失敗”的故事,與昨天決裂。 為了讓老師們大膽地“講題”,黨支部書記宣布了三條紀律:不戴帽子、不紮辮子、不抽棍子。 後來,我才知道這些都是謊言。 當時,韓珍在學校打理了一點糧食賬,除了“坦白”自己對學生沒有耐心外,還把賬本交給了領導,並交代了“擅自用油炒菜”的問題。 我把我當老師時的日記交給了領導。 沒想到,在交出“心”後的第三天,學區的牆上貼滿了大字報:“地主分子江漢鎮還在吸血”、“齊文公賞識:地主階級孝子孫周群反動日記摘錄”......很快,整個學區都掀起了一場批評我們夫妻的風暴。 漢貞的“油、鹽、柴、公尺”記載,據說是“改天記”; 我用鉛筆抄了***語錄,有人說“不尊重偉大的領袖”。 從我的日記中抄錄的普希金的著名詩歌和句子據說是關於“資產階級復辟”和“希望皇帝叛亂的回歸”。 我們被護送到舞台上,向***低頭,承認了我們的罪行“,解釋了......一遍又一遍的“反動思想”後來,我們兩個被清出學校的時候,我問江漢珍:我們這些人不合適,就拋在腦後吧,為什麼還要開那麼多會批評、打架、侮辱我們? 韓震的話讓我心裡大有一筆大事:怎麼可能把我們除掉呢? 用它來批評我們並教育他人! 1965年12月,我們倆被學區“清”,回到了江漢鎮的老家:姚山深處乙個叫小鹿窩的偏遠小村。 我還記得那是乙個淒涼的早晨,江漢珍拎著一擔行李,我一手拎著一籃子雜物,一手捧著雪原。 一歲的林海背著2歲的林松。 對於乙個老師來說,被迫離開他的學校和他的學生是多麼不舒服。 當我們一家人走出校門時,我看不到有人來為我們送行。 回到老家,江漢珍原來的房子已經倒塌了,我們借了別人的房子住。 房子是用稻草砌成的,從瓦片的縫隙裡可以看到光,下雨的時候,到處都是漏水的。 我們用稻草堵住了屋頂的漏水,清理了稻草碎片,勉強活了下來。 隨著村里人口的增加,村里的人得到的口糧會越來越少,群眾當然不會歡迎我們,我們要時刻看人的臉。 好在按照規定,一年的國糧還能吃,還交了一點安頓津貼。 所以一開始,生活還在繼續。 轉眼間,1967年,“雙劫”熱鬧非凡,我們家就從事種地割莊稼。 為了“乖乖”,讓妻子和孩子少受歧視,白面板白皙的韓真頂著烈日赤膊踩著打穀機。 我還捲起褲子,下地學割莊稼; 三個孩子也做了安排:一歲的小妹妹去田裡撿麥穗; 年紀大的林海看了看隊伍裡的幾頭牛,然後領著小弟弟林松。 我們就像牛一樣,低著頭,低著頭,任由“蛻變”擺布。 韓震安慰我說:我們是運動來的,按照黨的政策,運動結束後,我們要糾正偏差,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我們怎樣才能控制自己的命運呢? 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已經到來。
1967年8月,道縣農村吹起了“地富、地反惡”的薩滿之風。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1967年8月26日,已經是半夜了,我和我的三個孩子被叫到球隊的打穀場。 我的丈夫江漢珍已經在那裡了。
打穀場上火把亮了,數十名民兵手持軍刀和鳥,護送著村里的地主和他們的孩子上山。
小姑娘抱著我的褲腿,林海背著林松。 林松才4歲,這麼懂事,也不哭,就被押到一尺高一尺低的天坑(喀斯特洞)。
這時,只見公安局長唐星浩跳上一塊大石頭,大聲喊道:“現在,我代表大隊貧中農最高人民法院,宣布你死刑! ”
然後我看到有人拿著一張紙,讀著名字。 一呼,民兵就會把乙個人從人群中拖出來,護送他到天坑邊緣,揮動一把刀,或者拿一根鐵棒,把他踢到天坑下面。
我的丈夫江漢珍是第三個人的名字,當時乙個民兵打了他的頭,把他推下了洞。
我是第八個! 我的三個孩子很可憐,知道他們的母親將被處決,他們哭著叫“媽媽”
我哄他們:“別動,媽媽一會兒就回來了。 ”
那時候,我心裡還有一點幻想,想著他們是大人,孩子是來陪他們的,他們不會是小孩子。
所以我無法抗拒,凡事都配合他們。 我走到天坑的邊緣,等待死亡的到來。
我只覺得後腦勺一陣冷風,一股硬物砸在頭頂,沒有疼痛,天在旋轉,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我醒來時全身都是一具雪煙。
奇怪,平時晚上聽到貓頭鷹叫聲的時候,我都會害怕,但這個時候,我睡覺時身體冰冷,不知道是不是害怕。
當我習慣了黑洞的天坑時,我找到了我的丈夫韓進! 他還活著,此外,我們還有三個孩子!
他們甚至沒有放過孩子!
我們家5口人被扔下來後,連死都沒死,一起爬了上去,我們在黑洞的天坑裡又相遇了!
一連好幾天,我們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喝,我們等待著死亡......我不知道可怕的死前症狀花了多長時間才出現。
第乙個是老林松,他拼命地喊著:“媽,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沒有水,所以他用他的小拳頭打我,抓住我的頭髮。
我對他說:“睡吧,孩子,睡吧——”。
韓震已經昏迷不醒,這時,他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高粱,高粱,好多高粱.......”“事實證明他瘋了。
他顫抖著走來走去,跌跌撞撞,突然“撲通”一聲摔倒了,再也沒有聲音。
林頌也沒動。 我摸了摸他的鼻孔,沒有呼吸,奇怪的是,我沒有任何悲傷。 也許是因為我覺得我很快就要死了。
這時,我聽到林海喃喃自語:“媽,我怎麼還不死,我想早點死,媽媽.......””
聽到他的話,我的膽子都碎了! 可憐的孩子,你才8歲!
小女孩死得更慢了,她想喝水,所以我在洞裡摸索,當我碰到乙個小水壺時,我用嘴裡的水喂她。
誰知道她喝了水,歪了歪頭,倒在父親身邊,失去了呼吸。
我知道,很快就輪到我了。 我鎮定自若,拉著老公、兩兒兩女過來,四個親戚併排躺下。 靜靜地等待死亡。 在黃泉路上,我們一家人一起走......
沒想到,有人在我頭頂的洞裡叫我的名字! 原來是第47軍下來攔住了薩滿,我從天坑裡救了出來!
救了我後,他們問,周先生,你要**嗎? 一句話讓我熱淚盈眶。 丈夫死了,三個孩子死了,家也不見了。 我乙個人,我可以去嗎!?
2011年11月,在記者的陪同下,我再次前往楓樹山,找到了天坑。 洞窟的入口處已經鋪滿了大石頭,旁邊還建著一所“楓樹山小學”。
已經44年了,它已經雜草叢生,面目全非。 但44年前,一家人“冥界相約”的場景,依然在我面前。
我不由自主地喊道:“小姑娘,林松.......”媽媽來看你了! ”
後來,我在天坑口為他們立了一塊牌位,上面寫著:老江漢珍和他的孩子林海、林松、林學元的墓。
題詞是:好妻子,慈愛的母親周群麗。
編者按:原文太殘酷,萬一“和諧”,請自行搜尋道仙周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