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父親去世五年後,我才真正面對死亡

Mondo 社會 更新 2024-02-06

作者 |邢雅琪.

編輯 |門紀律。

標題圖片 | pixabay

父親去世五年後,蒂娜第一次去諮詢機構接受悲傷諮詢。

在此之前,她的精神已經陷入了極度不穩定的狀態。 在家裡,她經常會因為一件小事和丈夫大聲吵架,會突然崩潰無緣無故地哭泣,甚至猛烈地踢開女兒的門,對她大吼大叫。 她參加公司會議時,經常需要在會議進行到一半時暫停會議,躲在車裡傷心地哭泣。

這些看似“不正常”的行為,嚴重影響了蒂娜與家人的關係,讓她更加難以應付工作。 當時,蒂娜和她的丈夫都無法想象,這些行為大多是由她父親的去世引起的,喪親之痛造成的悲痛可以持續五年,甚至讓生者的生活陷入混亂。

在心理學上,當喪親之痛造成的悲痛嚴重損害個體的社會功能,且超過六個月時,喪親者需要注意自己是否患有長期的悲哀障礙,這被認為是親近人死亡引起的病理性悲哀反應,不會隨著時間和冷療而消失, 如果引導不當,悲傷障礙會在心中暗中瘋狂生長,最終阻擋所有的生命之光。

但有資料顯示,9876%的家庭成員在經歷喪親之痛後沒有尋求心理學家或輔導員的幫助。

時間帶走不了悲傷

蒂娜的父親出生在廣西乙個多子女的家庭,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弟弟,中間的父親總是在不經意間被父母忽視,但他始終不遺餘力地照顧家庭,毫不吝嗇地向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

在蒂娜的眼中,父親所遭受的痛苦是直觀而驚人的。

在蒂娜的眼裡,父親一直對著家庭一心一意,毫無怨言。 (附圖:電影《父愛如山》)。

父親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家裡經濟拮据,為了讓已經就讀的叔叔繼續學業,主動放棄了讀書的機會,出去打工。 大學畢業後,他的父親帶著他在外地打工積攢的一些積蓄回到了家鄉,成為了個體經營者。

當他發現患有小兒麻痺症的二叔已經到了結婚的最佳年齡,但上門告別的人卻很少時,他主動將經營條件良好的店鋪轉讓給二叔,作為他婚姻愛情的砝碼; 之後,舅舅家買了房子,他依舊不遺餘力地幫忙。

對於蒂娜來說,父親是家的代名詞,他無形中塑造了蒂娜的性格,而他的死,意味著蒂娜心中的家徹底崩塌了。 那時,蒂娜經常被人包圍,他們會向她保證“很長一段時間後會好起來的”或“每個人都會經歷死亡”。

這些看似關懷的話語讓蒂娜更加煩躁,因為她在父親去世後不久就患有嚴重的失眠症,記憶力明顯下降,在開會時經常忘記接下來要說什麼。 不僅如此,她的眼淚也常常突然湧出,不分時間和場合,有時,她不得不打斷與客戶的會面,躲在車裡獨自哭泣。

父親去世後,蒂娜患有嚴重的失眠症(照片Pixabay)。

蒂娜的失眠在她父親去世 3 年後達到頂峰。 在家人和朋友的建議下,她去了蘇州當地的一家醫院,後來被診斷出患有嚴重的焦慮症。 蒂娜記得很清楚,在訪問之後,她被要求服用兩種藥物,一種用於精神科藥物,另一種用於抑鬱症。

靠著這兩種藥,蒂娜得以短暫休息,但服用一年後,她突然對藥物產生了抗藥性,變得更加健忘,每天都做噩夢,與家人的關係也近乎冰冷。

她經常會因為一件小事踹開女兒的門,責罵她。 但同時,女兒是她無法擺脫的心臟助推器,如果某天晚上因為出差而見不到女兒,蒂娜的心裡會莫名其妙地湧出極大的悲傷,她會變得極度內疚。

蒂娜的精神狀態讓她的丈夫幾乎崩潰了。 一天晚上,當蒂娜獨自在浴室裡哭泣時,她的丈夫找到了她。 他輕輕地把蒂娜抱在懷裡,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蒂娜仍然記得那天丈夫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她說:“如果你的心情永遠好轉,我會崩潰的。 ”

悲傷諮詢的目的不是消除悲傷,而是面對悲傷。 (圖片未飛濺)。

悲傷永遠不會消失,而悲傷諮詢所做的就是幫助我們以合理的方式與悲傷共存,以免被它操縱,陷入情緒崩潰的漩渦。 這就是馬來西亞周洲人對悲傷諮詢的意義的描述。

周舟男友在2019年被診斷出患有腮腺癌。 為了**,他割掉了一側臉頰,失去了拍照的慾望。 在此期間,周 周經常陪著男友放鬆,幫助他逐漸走出手術的陰霾,兩人的關係一天天公升溫。

但在2020年,男友的癌症再次**,這對戀人不得不再次投入到抗癌的鬥爭中。 當所有的治療都失敗後,男友選擇了姑息治療,死亡成了隨時可能到來的一天。

那段時間,周 周也開始為男友的死亡做準備,當男友被送進焚化爐時,她甚至萌生了陪男友赴死的想法。

男友家的一些長輩安慰周 周:“你還年輕,能找到新的伴侶,你一定要堅強。 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周舟,雖然她和男友還沒有步入婚姻,但兩人早已將對方視為心中的終生伴侶。 她清楚地知道,失去對方帶來的悲痛,不會因為不進入婚姻而減少。

接受悲傷而不是對抗。

在丈夫的建議下,蒂娜開始尋求專業心理機構的幫助,試圖減輕悲傷的影響。 在換了兩次諮詢機構後,她終於遇到了乙個“合適”的諮詢師。

在接受悲傷諮詢後,蒂娜和她的丈夫開始重新獲得生活的美好。 (受訪者供圖)。

在輔導員的指導下,蒂娜前後接受了三次催眠,在催眠狀態下再次見到了五年前去世的父親。 直到今天,她仍然記得她在催眠時看到的畫面。

第一次催眠把蒂娜帶回了她的年輕時代,提著行李箱走在鄉間小路上,看到她的父親背對著門在門口微笑。 他的頭髮和鬍鬚都變白了,穿著一件破舊的紅白條紋Polo衫。 當她的父親在世時,蒂娜曾多次說服她的父親丟棄這件衣服。

在第二次催眠中,父親臉上的笑容微微褪去,他的擔憂悄然而至; 到了第三次催眠時,父親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身體變得搖搖晃晃,眉眼憂心忡忡,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 通過父親的表情,蒂娜意識到她和父親真的分開了,她的眼淚浸透了胸膛,聲音變得嘶啞。

蒂娜正在和女兒一起享受假期。 (受訪者供圖)。

在告別父親的同時,蒂娜也開始正視自己與家人的關係,想起每次女兒感冒,她總是像個大敵一樣,堅持要去醫院,說丈夫的壞話,丈夫勸她冷靜下來,指責他不關心女兒,做乙個不合格的父親。

這些離譜的行為被輔導員解讀為一種情感轉移,對方告訴蒂娜,她之所以做出這些行為,是因為在父親去世後,她將父親去世帶來的遺憾和責備轉嫁給了自己的孩子。 她試圖通過嚴格管理孩子來彌補失去父親的損失,而背後的真相是,蒂娜一直自責沒有注意父親的健康問題,沒有強行帶他去醫院,她一直認為是自己的疏忽導致了父親的離開。

在與喪親帶來的悲痛和諧相處後,蒂娜也開始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身邊的喪親者,“人是生來就要死的”“時間長了,這種情緒會褪去”等字眼絕對不會提及,她更喜歡陪著對方一起喝酒吃飯, 或者出去旅行。

參與社交活動可以幫助失去親人的人合理地應對悲傷。 (圖片:Pixabay)。

在接受心理諮詢的同時,旅行也是周舟的日常活動之一,她會帶著男朋友的**,和她一起走過更多的風景,品嚐更多的美食。 每當她和畫面中的人分享新的東西時,語氣中的遺憾總會不自覺地減少,臉上也會輕鬆幾分:“你現在不能享受這個,就讓我給你做吧。 ”

除了旅行,周 周 還把時間花在志願服務、面對面聚會和工作上,並在悲傷顧問的建議下加入了乙個悲傷支援小組。 小組成員有著相似的經歷和共同的心,這讓她找到了傾訴的視窗,她的孤獨感也逐漸減輕了。

在社交平台上,周舟斷斷續續地更新自己和男友的日常生活。 在她的鏡頭下,男友似乎已經完全擺脫了痛苦,臉頰不再凹陷蒼白,動作變得活潑靈動,術後痕跡在“網路男友”的身上完全消失,這似乎意味著現實世界中的男友並沒有完全離開, 而且她仍然與他有某種聯絡。

幫助失去親人的人找到與死者的聯絡是應對悲傷的有效方法之一,“心理諮詢師楊一妮說,並補充說,悲傷諮詢的作用不是幫助失去親人的人應對悲傷,而是找到一種接受悲傷的方法。 “只要愛存在,悲傷就不會消失,在悲傷面前選擇忘記是違背人性的,”她說。 ”

患者接受**的過程,也是家人逐漸面臨死亡的過程。 (圖片:Pixabay)。

大學畢業後,楊一妮的主要關注領域是臨終關懷和悲傷諮詢,她接觸到的第乙個客戶是一位癌症患者,他最終在一年半後去世,他的家人也接受了悲傷諮詢。

已經諮詢了500多個小時的楊奕妮,在這個過程中注意到了乙個明顯的現象,那就是突如其來的離去往往對家庭和患者自己造成更嚴重的衝擊。 由於缺乏心理準備,他們更容易陷入悲傷和焦慮等複雜情緒中,相反,準備好的告別往往可以為家人提供緩衝,也可以緩解患者的焦慮。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失去親人的人在面對親人的突然離世時只能被束縛,我們還有很多方法可以彌補突然失去親人帶來的遺憾,和逝者說再見“,楊妍妮以自己為例,說明彌補告別的重要性。

她的爺爺幾年前在一次摔倒後去世了,當家人整理遺物時,他們再次體驗到了與死者的情感聯絡。 告別被整合到許多環節中。

難以形容的舒適。

以及被忽視的悲痛。

在我們的日常用語中,無論是用詞還是用詞,人們總是含蓄地替換“離開”或“離開”等詞語。 當乙個病人死去時,似乎對病人的話題保持沉默,成了人們解釋“死亡”和“失去”的唯一途徑。

結果,失去親人的人獨自沉浸在悲傷中,面臨著許多奇怪的沉默和不適當的安慰。

在醫院裡,楊一妮見過太多避免死亡的行為,有的因為無法接受親人的死亡而過度醫療來延長病人的生命,有的家屬因為害怕因“不孝”而臭名昭著,違背病人的意願堅持**。 在這場與死亡的“戰爭”中,患者及其家人都是受害者。

乙個孩子獨自坐在海邊。 (圖片:Pixabay)。

在輔導孩子的時候,楊一妮對乙個孩子印象特別深刻。 他失去了童年最好的玩伴,但他的父母擔心他們的孩子會不高興,對此保持沉默。 直到多年後,孩子才對學校產生了厭惡,強烈抗拒上學,父母才意識到,孩子因為缺乏適當的生死教育而陷入了失去玩伴的悲痛之中。

現在正在接受悲傷諮詢的斯托公尺也陷入了情緒漩渦。 她在一年內經歷了兩個親人的去世,但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家鄉的喪葬習俗。

在她的家鄉,人們會在有意識的時候為已故的親人穿上長壽的衣服和帽子。 失去所有力氣的親戚只能任由身邊的人擺弄,眼睜睜地看著家人忙著辦喪事。 夏天,Stormmi一直在為她已故的親人穿衣服,當時她感覺到汗水從她身後流出,她不確定這是由於炎熱還是死者的恐懼。

保留一些失去親人的物品有時更有利於幫助失去親人的人應對他們的悲傷。 (圖片:Pixabay)。

後來,在輔導員的鼓勵和建議下,斯托公尺找到了與已故親人保持聯絡的正確方式,她保留了已故親人的**和衣服,這成為她與死者的紐帶。 此外,每清明,十。

1.在農曆新年和逝者忌日,Stormmi和她的家人會去墓地祭拜死者,她也再次有機會與已故的親人交流。

但即使他知道失去親人的人需要什麼樣的安慰,但當他在電梯裡遇到同樣經歷過喪親之痛的老闆時,斯托公尺的語言系統突然失靈了,他想了很久的話,終於變成了乙個簡單的“保重”字樣。

後來,當她回憶起這一幕時,斯托公尺並不後悔,她意識到自己之所以這麼難說,不僅是因為她害怕對方會因為突如其來的關心而情緒崩潰,更是害怕自己被貼上“老闆”的標籤。

死亡的真正含義是什麼? 為什麼這麼久過去了,喪親之人還是出不來?

我們應該明白,失去是生活的常態。 在時間的維度上,我們不斷告別四季; 在人際關係中,我們不斷地與同學、朋友說再見; 當我長大成人後,我不得不面對失去親人的痛苦。 但同時,我們也應該明白,失去並不意味著一段關係的結束,也不意味著死者的死亡。 失去親人的人仍然有機會與死者建立新的聯絡。 採訪最後,楊奕妮說。

校對:楊超,操作:習熙,排版:江家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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