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陳玉麗.
頁首 |視覺中國。
海南島上的椰子樹被風吹得幾乎貼近地面,才得以生存。 天涯也像海南島上的椰子樹一樣,頑強頑強。 ”
七年前,創始人邢明在反思天涯社群的孤獨時,對自己說了這句話。 今天,天涯社群的“椰子樹”恐怕即將面臨最後的命運。
3月1日晚11時,天涯社群在官網發布《關於重啟天涯社群業務、恢復網路平台接入進展及新天涯方案的公告》。
公告顯示,經過近一年的堅持和永不放棄的努力,3月1日已成為天涯業務恢復正常運營的開始日期,未來兩個月,以恢復接入天涯社群為核心目標的業務自助活動將全面展開。
公告還指出,天涯將推出一項新業務——打造全球旅遊和時尚消費社交平台。
幾年來,天涯社群持續面臨銀行貸款失敗、轉型受挫、鉅額投資虧損等難題,公司多次被法院列為執行標的,累計執行標的超過億元。 創始人邢明不僅凍結了天涯的股權,還下達了限消費令,公司進入了真正的黑暗時刻。
隨著這次重啟公告的發布,邢明在接受**採訪時也為天涯定下了基調:“如果不成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
作為中國網際網絡上的一鳴驚人,天涯社群的失敗是乙個時代的終結,在某種程度上宣告了一種“自發的、人為統治的”理想主義的失敗。
對烏托邦的幻滅。
過去,天涯社群是當之無愧的中國“頂級社群”,不僅是中國最大的內容創作和知識分享平台,也是眾多中國網民的啟蒙之地。
早在1999年天涯社群成立之初,全中國人口高達12億,但網民人數卻不到2000萬,因為電腦太貴,網費也不便宜,能上網的人往往不是普通人。
在當時的網路環境中,不僅網友平均素質高,內容創作環境也相當開放幾乎可以在網上討論任何問題,而這一切都成為了天涯社群崛起的根本條件。
隨著一批古代知識分子(主要是**人、作家、學者)在中國網際網絡上的註冊,以及網民規模的不斷擴大,天涯社群迎來了爆發式增長,《觀天茶館》《舞文墨》《閒書》《料酒與歷史》《蓮花鵬鬼故事》等知名版塊相繼成立, 而《明朝那些事》的作者明月、中國盜墓文學之祖天下巴星、芙蓉姐等第一代網紅等知名作家也紛紛走紅。
與同時代的BBS不同,比如西慈胡同、Maopu.com 等,天涯社群討論的內容更嚴肅、更巨集大,主流帖子涵蓋政治、歷史四大類討論問題的方式也更傾向於辯論和探究。
以“關天茶館”為例,它始建於1999年11月,名字中的“關天”來源於陳銀珂的詩《關天一學侄子》,意為“我們學到的一切,都與上帝的旨意有關”,而創立這塊盤子的人叫老冷,現實中的身份就是羅欣, 北京大學歷史學家。
對於創辦觀田茶館的初衷,老冷說:“當初的天涯太小資產階級,風太大......於是我提出了乙個想法,如果我們能談一點學術,談的是超越學術的意識形態問題,不是某個特定的專業學術,而是出於這些學者的關心,更多的考慮的是國家還是世界。 這是天涯社群理想主義的最好寫照。 據這位年輕學者、“觀田茶館”前主持人介紹,“觀田茶館”回憶說:“'觀田茶館'主要是思想輸出、思想交流的地方,各種論證酒吧豐富。 當時,辯論的話題幾乎被遺忘了,我只記得熱鬧的氣氛。 所有話題都可以討論,人們似乎發現它們真的很有價值。 後來,社群開闢了“天涯雜項”版塊,因為**基因在社群裡流淌,“天涯雜項”成為天涯社群宣傳社會議題的渠道,***事件、朱玲事件等典型新聞事件從線上傳播到線下,引發了全國範圍內的廣泛輿論討論。
回首歷史,天涯社群之所以成為不可複製的華人社群,不僅僅是它每個版塊的優質內容,更重要的是這個熱點帖子的社會影響力——天涯社群的KOL們,作為議程設定的主要推動者,持續推動著華人對社會議題的關注, 對不公平的社會事件進行投訴,有時甚至對推動相關部門的自我整頓有很大的影響。
當時,天涯社群,隨著網友大量線索的曝光,成為記者們探討話題的重要話題。 慢慢地,天涯社群也形成了使用者爆料、使用者自發調研、*跟進、央媒跟進的新聞報道鏈,其社群使用者的粘性和活力令人驚嘆。
現在回想起這些事蹟,不得不承認,天涯社群確實把理性精神和人文關懷精神帶到了當時的PC網際網絡。
隨著中國龐大“機器”從計畫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摩擦和脫落成為必然。 天涯,國內網際網絡的首創地,像亞當和夏娃一樣,不經意間嘗到了“蘋果”的味道。它對中國的現代化和合法化程序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除了內容之外,天涯社群之所以能夠沿著自己的特色走得這麼遠這也離不開社群初始管理中的“不作為和治理”。
押沙龍“曾經在他的***中寫過一篇文章,回憶世界治理的終結:”在很大程度上,它是自組織的。 版主只是裁判,維持著基本秩序,沒有太多的權力介入話題。 這很大程度上與當時天涯社群缺乏正式員工有關,而曾經擔任過天涯管理員的“砍柴十年”,在與自己的**人潘超交談時,又補充了更多細節:“一開始只有幾個部分,但在不斷動員群眾(資深使用者)的過程中, 各種新部分不斷湧現。“使用者的權利非常大,如果任何版主不喜歡使用者,被趕出去是很常見的。 自發的成長環境無疑激發了更多人的創作慾望。 巔峰時期,天涯社群共有482個子論壇,平均每天有980萬個獨立IP,每天超過100萬條帖子,每月超過1億人,被稱為“全球最大的華人社群”。
但好景不長,隨著新浪部落格的崛起和標誌性人物“年度明月”的離去,天涯社群走下坡路。
根據CNNIC的資料,2009年是BBS社群由繁榮轉衰的一年,其使用率首次下降(307%,而2009年為30個5%)。2012年之後,搜狐、新浪、網易相繼叫停了論壇專案,那些做磚談的江湖高手紛紛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隨後,天涯社群向移動網際網絡的轉型失敗了,社群在喧囂的移動網際網絡時代慢慢消失。 隨著身體因持續失血而發出的幾聲“哀嚎”,天涯徹底退出了歷史舞台。
錯過了乙個時代。
無論是創始人邢明,還是“押沙龍”這樣的前版主,在反思天涯戰敗時,都會提到乙個原因——錢。
這裡的“錢”分為兩個方面,其中乙個是融資的錢。 多年來,天涯始終保持著低投入、低產出的運營狀態,優勢在於逃脫了全球“技術泡沫”,但正因為如此錯失了與資本嫁接的動力和機遇。
當時天涯很有名,卻沒有大規模募集資金,這是乙個重大錯誤。 我們花了一年時間才開始用自有資金引進外部資本,很多網際網絡公司成立第一天就有了外資,“邢明說。 後來,天涯雖然籌集了一些資金,但過早地將VIE結構改為國內結構,導致外資無法投資,而當年國內人民幣**對投資中國網際網絡公司相當謹慎,結果是失去了成為移動網際網絡初期的入口機會。 且不說天涯憑藉自身巨大的流量向其他方向擴張的可能,光是以微博和知乎的移動時間直接競爭為基準,就足以看出天涯對大勢的遲鈍反應:微博於2009年8月14日上線移動端,知乎於8月10日上線, 2010年。
回看2013年,微博已經打贏了與騰訊微博的較量,擁有近3億使用者,並於次年在美國獨立上市。 知乎今年也開放註冊,註冊使用者數量從40萬增加到400萬,使用者數量開始快速增長。
沒想到,2014年,天涯再次遭遇了“滑鐵盧”。 據南方***報道,其總部基地的土地被告知是公共綠地,已經規劃好了,一半的土地被拿走了,投資的10000平方公尺的建築一天都沒有使用。 落戶成都晉江時簽訂的戰略合作協議也存在問題,不僅幾千萬的補貼沒有兌現,5000萬元的配套投資依舊是“名股實債”。 2019年,天涯社群被起訴,所有賬戶資產被凍結。
這很不公平,關鍵是我覺得後四年的急劇下滑是造成這次事件的直接原因,“邢明在接受南方***採訪時指出,這次事件造成的直接損失是數億,但間接損失是不可估量的:”一旦移動端整個轉型失敗, 它將錯過乙個時代。 ”“錢”的另乙個方面是天涯社群的商業化程度低,既不能給創作者帶來利益,也不能實現自身商業化正規化的良性迴圈。
從創作者的角度來看,天涯社群既不能幫他們積累粉絲,也不能幫他們打造個人品牌,個人的商業價值無法判斷,所以失去了廣告變現的可能。
押沙龍認為,人們有一種追求利潤的本能:“當別無選擇時,他們會理想化自己,繼續輸出,以喋喋不休的方式寫作和寫作。 但一旦有了其他選擇,他們當然受不了了,逐漸拋棄了世界末日。 “從社群的角度來看,天涯社群從未發現良性造血機制這樣一來,小廣告只能被允許在整個社群傳播,其後果是使用者體驗一落千丈。
最後一組願意“為愛發電”的作者受不了跑路,沒有好的內容就吸引不了更多的讀者,不注意就沒有流量,“曾經的天涯使用者”卡夫卡很忙“在自己的***中寫道:”天涯就像你那不靠譜的老闆,天,天天, 囂張跋扈的比較,甚至懶得玩蛋糕。 “需要指出的是,天涯社群的商業化能力較差是事實,但星明確實面臨管理困難天涯的基因非常致命的是,它對業務不敏感,甚至有些排斥,這是最初核心使用者群體定下的基調。
那時候,我寫東西是為了結識更多的人,讓找工作更容易,通過傳統的**實現,我不想通過天涯賺錢,“說”十年砍柴”。 乙個典型的例子是,2003年《新京報》創刊時,包括評論部、文化部在內的幾個部門,幾乎都算得上是天涯網友的聚會,“那時候,如果你在天涯混得好,你只需要報你的天涯ID,看看你過去的帖子, 而且可以直接上班,這幾乎可以算是'免檢'了。 杜子健在與潘嵐的對話中,還補充了時代背景:“那些作家都是'天地廣闊,成就大'的那群人出來的,他們確實寫內容有內在的自律,當時的道德感比現在高很多。 此外,客觀條件(即PC時代的網際網絡變現邏輯)並不支援天涯做更多的商業探索,雖然後來嘗試製作天涯幣,想通過讀者的獎勵來養活作者,但據不少天涯網友稱,“提出現有條件比較困難”。
從根本上說,天涯商業化的失敗,在於高層管理團隊沒有認識到“人”本身的價值。
邢明曾透露,天涯上的使用者過去已經積累了8000多本書,出版社和影視公司都在天涯上尋找題材,但天涯卻沒有從中拿過一分錢。 現在回過頭來看,就算天涯在出版和影視行業沒有很好的變現模式,但經過一番嘗試,很有可能能夠找到以作者核心內容為核心的造血機制,難度不大。
而且,對於孔二狗、熊盾、明月等眾多超級IP的意見領袖的離開,或許是因為自身資源有限,天涯並沒有採取實質性措施來留住他們,這導致了微博勢力的不斷擴張。
因此,錯失移動端的機遇導致更多變現模式的流失,除了與微博競爭外,在與垂直社群的競爭中核心競爭力不足,進而導致使用者不斷流失。
正如邢明所說,“如果當時多籌錢,以後再考慮盈利問題”,天涯確實有成為大型內容平台的可能,但時間不能倒流。
必須建立在堅實的基礎上嗎?
天涯社群的這種“重啟”,已經拉了將近一年了。
去年年中,天涯論壇原執行主編宋崢在抖音直播間發起了一場名為《七天七夜,重啟天涯》的慈善義賣,希望通過邀請天涯網友和前員工直播並帶貨籌集300萬元,用於支付電信房的費用, “讓天涯在公升起後重啟”。
6月1日晚,“天涯未來怎麼走”成為網友們最關心的話題。 邢明連線投資人潘海東、自帶人物潘嵐、原天涯論壇執行主編宋錚,號召網友為天涯未來發展建言獻策,直播間裡還有四五百人,直到第二天凌晨4點。
但到了銷售過程,漏洞開始頻頻出現:嘈雜的麥克風、混亂的畫面、聽不見的主播、貨架上不完整的產品等混亂交替上演,暴露出處的匆忙準備和團隊的不專業。
宋崢在接受紅星新聞採訪時表示:“有MCN經紀公司告訴我,一開始他們關注這件事情,覺得我們的活動有'劇本',這個'劇本'太好了,但當他們看到後面,發現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們非常業餘,甚至完全違背了交通密碼。 最終,300萬的目標募資只完成了不到20萬,而且大力開展,最終以觀眾大寫的尷尬收場。 再一次證明,舊物終將被時代淘汰,感情可以賣一會兒,但賣不了一輩子。
或許,我們更值得問的是:重啟天涯還有必要嗎?
回過頭來看那個天涯,它創立於網際網絡誕生之初,在中國知識分子接觸網際網絡之後成長起來,最後隨著PC網際網絡的發展而爆發。
這背後離不開“時間、地點、人物”的客觀條件。“天師”是網際網絡的爆發,“位置”是當時網路監管的滯後,“他”指的是意見領袖和粉絲之間相當純粹的共生關係。
但時至今日,這個“時間、地點、人物”還存在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用押沙龍的話來說:“如果天涯社群真的成功轉型了,那又如何呢? 這只是我不認識的東西,BBS仍然會消失。 他認為BBS是乙個反資訊繭,乙個完全沒有中心的自組織**,依賴於參與者之間的某種共識。 一旦這種共識不復存在,它就會崩潰。
從另乙個角度來看,整個網際網絡的歷史其實就是乙個人們不斷被“馴化”的過程,從主動搜尋到被動的資訊流,人們越來越懶惰,越來越喜歡呆在資訊繭房裡“娛樂至死”。
微妙的是,就連廣告的門檻也在不斷提公升,從補丁到資訊流再到直播,消費本身已經扎根於人的骨子裡。
還記得,在《重啟天涯》的直播間裡,面對潘超關於“使用者為什麼去微博,沒有選擇留在天涯”的問題,邢明總是把“初衷”二字掛在嘴邊:他回憶起當年的天涯簡潔清新; 他回憶說,當時天涯給使用者平等,而不是仰望大V; 他回憶說,天涯給了作者乙個輕鬆的創作環境,而不是急於改變。 他堅稱,輸給微博是因為移動端做得不好,而不是因為天涯社群本身的模式有問題。 邢明是發自肺腑的,但和另外三位參與者卻不在同一條線上,就像是“雞鴨在說話”。
他和一小群堅定的鐵桿粉絲在一起似乎還活在百家爭鬥的末日,用理想主義尋找內心的平靜即使屬於世界末日的時代早已結束。
傷心欲絕的人在“世界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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