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於旭紅(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館長、藝術哲學與文化創新研究所所長)。
林風眠是中國現代藝術教育的奠基人之一,他的藝術生涯可以說是20世紀中國藝術發展的乙個縮影。 吳冠中和趙無極是他“中西合璧”藝術理念的學生和實踐者,他們一起成為中國現代藝術的代表。 2月20日,為期五年的“趙無極大道——趙無極百年回顧展”剛剛落下帷幕,這是迄今為止趙無極在中國舉辦的亞洲最大規模的回顧展。 同時,中國美術館推出“中國山水——林風眠與吳冠中藝術展”。 三位大師相互呼應的展覽,猶如嘉辰早春的史詩般的藝術對話。
金秋(中國畫),林風眠。
手捧白蓮花和紅衣女郎(國畫)林風眠。
秋鷺(上)(國畫)林風眠.
《我父親的花園》(油畫)趙無極。
我在杭州的家(油畫)趙無極。
獅子林(中國畫)吳冠中。
《港灣黎明》(國畫)吳冠中。
魯迅故鄉(油畫)吳冠中。
東西方融合藝術的初衷。
20世紀以來,面對外國文化的強大衝擊,中國藝術家應該採取什麼樣的立場和態度? 林風眠、吳冠中、趙無極都曾在法國留學,接受過西方現代藝術的教育,在處理中西美藝術問題時,他們總是選擇打破中西繪畫的界限,以創新的方式探索繪畫藝術。
100年前的1924年1月27日,留學法國學生林風眠與劉繼飄、林文正、吳大禹、王岱志等人一起,在巴黎組織了“Hopus Society”(海外藝術運動協會)。 2月,協會與法國藝術團體“藝術工程學會”發起成立“中國古代與現代藝術展籌備委員會”,聘請當時居住在斯特拉斯堡的蔡元培為名譽會長,並發布徵集作品的通知:“中國古代藝術亟待整理; 東西方的藝術理念亟待調和研究。 中國未來的新藝術需要被創造出來。 ”
同年5月21日,“中國美術展”在法國斯特拉斯堡萊茵宮開幕,這是中國藝術作品在法國舉辦的首次大型展。 在展覽的序言中,蔡元培寫道:“自文藝興起以來,歐洲藝術越來越突出; 今天尤其如此。 招收中西藝術就夠了,要交長。 難道我們的藝術家有責任為了加入歐洲風格而採用中國的長處,歐洲藝術家已經嘗試過,但隨後又要採用歐洲人的長處加入中國風格嗎? 由此可以清楚地看出,蔡元培的中西藝術融合思想,對林楓眠等海外藝術運動成員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1928年,蔡元培、林鳳眠等紳士在杭州創辦了國立藝術學院,宗旨是“培養專業藝術人才,倡導藝術運動,促進社會美育”。 通過培養有創造力的人,“用一顆熱愛美的心,我們才能真正完成我們的人生”。 他們提出了乙個與巴黎藝術初衷相呼應的學術命題:“介紹西方藝術,組織中國藝術,調和東西方藝術,創造時代的藝術”。 一代創業先鋒不僅傳授技能,更將自己的思考放在世界歷史的浪潮和時代的探究中,思考中國藝術的命運。
此後,林風眠和吳冠中回國投身於藝術教育和藝術創作,趙無極自1948年以來一直在法國工作深造。
表達心靈的繪畫實踐。
林風眠、吳冠中、趙無極等藝術家,用畢生的藝術實踐,做出了深遠而當代的答案。
林風眠(1900-1991)出生於廣東梅縣,1919年赴法國留學,深受西方印象派、野獸派、立體派的影響。 作為“中西融合”思想的先驅,林風眠的藝術思想和實踐豐富了20世紀中國畫的理論和創造性探索。 他借用西方繪畫的光、色、形、結構,大大改變了傳統水墨畫的面貌,創造了一種叫做“彩墨畫”的繪畫型別,不分繪畫的媒介或型別,完成了光、色、墨的有機結合。 在本次“中國山水”展覽中,展出了他代表的女士畫作,如《紅衣白蓮》《綠桃盤女士》等,採用源自西方現代藝術表達理念的高度簡潔的圖式,同時也充滿了含蓄優雅的中國古典韻味。
吳冠忠(1919-2010)出生於江蘇宜興市,1936年就讀於杭州國立美術學校,1947年赴法國,1950年回國。 國際知名藝術評論家蘇倫·梅利基安(Souren Melikian)評論說:“發現一位大師,他的作品可以成為繪畫藝術發生巨大變化的標誌,並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化開闢道路。 吳冠忠在慎重考慮如何將油畫國有化的問題後,選擇了水墨與油畫齊頭並進,形成了一幅具有中國氣質的油畫和一幅具有現代意義的水墨畫。
趙無極(1920-2013)出生於北京,1935年考入杭州國立美術學校學習西洋畫,1941年留校任教,1948年赴法國深造。 當時,國立杭州藝術學校是引進西方近代藝術的重要城鎮,林風眠和吳大禹教授後印象派、野獸派、立體主義等西方現代繪畫課程。 趙無極的作品風格獨特,線條優美,色彩繽紛,是他對生命、自然、宇宙的思考和表達。
對於三位畫家來說,如何面對自然,如何**,如何表達內心的感受,這是乙個共同的話題,同時,結合藝術家的不同個性,在創作中產生了各種各樣的呈現,正如《尊章》中的《石濤畫語錄》所說,“接受和認可, 先收到後認可“,”墨水畫,筆畫,手腕畫,手腕畫心”。
林楓眠很少直接與自然打交道,而是通過素描來研究和了解自然,用收集的材料、記憶和技術經驗進行繪畫。 在杭州國立美術學校任教時,他強調“向自然學習”,在重視模特基礎訓練的同時,要求學生忠於自己的感情,充分發揮自己的個性。
林風眠在《九十自我陳述》中寫道:“當我六歲開始學習繪畫時,我就有一種強烈的慾望,要表達我的所見所感。 後來在歐洲讀書的時候,在戰亂中到處都是,我還是不時想起家鄉的浮雲、清澈的溪流、遠處的松林和屋旁的青竹。 我感覺到一切都在成長,顫抖。 在經歷了豐富的人生經歷後,我希望用我的真誠和我的畫筆,永遠描述我的感受。 可以看出,林楓眠表達的不僅僅是他所看到的,而是他所想的和感受到的。 林楓眠的畫不僅是自然的現實,更是內在的現實。 在某種程度上,他表達了中國人的自然觀,解決了對自然的普遍認識。
吳冠忠在藝術實踐中歷來十分重視繪畫和素描,他認為,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孕育出千變萬化的幻覺。 “正是因為我的感情是在農村培養的,而且我忠實於自己的感情和感情,所以挖掘出的形式美的意境往往是樸實的。 “他在素描的風格中,在水墨和思想的色彩中,在生命的輝煌中深沉地歌唱。
趙無極用一生的藝術實踐回應了林風眠對他的期待。 在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無限極大道:趙無極百年回顧展”中,通過“兩傳統、共生、如鏡、無限生命力、詩意如畫、成為無極”六個板塊的230餘件重要作品和文獻,包括129幅油畫,我們追問趙無極為何成為東西方的結合體。 觀眾可以直觀地感受到趙無極所說的話:“寫實繪畫和抽象繪畫不應該有區別,唯一的現實是內心的需要。 在他悼念英年早逝的兒子的《葬禮》、抗日戰爭勝利後的《舞蹈》、《父親的花園》和《紀念麥林》等作品中,我們可以深切感受到趙無極藝術中悲歡交集的交集。 如何表現風,如何表現空虛,如何表現光明,成為他一生創作的主題。
1947年12月,趙無極在上海舉辦個展,林風眠寫下了《論繪畫——為無極》一書,“展覽結束後,他將去歐洲,他將去法國,他將投身於巴黎新藝術的急流中,在漩渦中翻滾,他將用盡全身力氣為我們帶回新的珍貴事物。
趙無極的畫作摒棄了“阿爾貝蒂之窗”的焦距透視,以“全行”的方式重構了繪畫世界。 他的畫作強調物與影像的結構關係,經常採用“三距法”漫遊或鳥瞰,自由組織畫面,營造出連續的整體空間,這在西方抽象繪畫體系中獨樹一幟,展現了北宋山水畫家郭習所描述的“可行、可向、可行、宜居”的中國山水畫境界。 筆觸是表現事物“形象”的方法。 趙無極經常使用中國畫筆或平筆,能夠在軟硬之間移動,在畫筆的傾斜和翻轉之間,中心和側邊靈活交替,將畫筆與畫面的結構融為一體。 在形式與色彩的交匯中,在光與影的演化中,在過渡的開始和結束中,他邂逅了自然的成長,體驗了繪畫的時間性,在自然的“發展”過程中開啟了畫家的內在體驗。
創新發展傳統核心。
林鳳眠偏愛漢族畫像磚、敦煌壁畫、瓷器、戲曲,吳冠中看重書法,趙無極學識古代漢字、書法、宋畫。 他們中西融合與創新的藝術之路,是對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新發現,是從中國藝術的角度對西方繪畫優勢的學習和吸收,是呈現中國藝術精神和東方意境核心的獨特藝術語言。
事實上,這反映了現代主義繪畫放棄了文藝復興時期的焦點和透視空間表達,轉而重視內心的表達。 林鳳眠、趙無極、吳冠中等人代表了對中國早期傳統藝術的重新認識和振興。 這是因為,無論是西方原始藝術還是中國傳統藝術,都被證明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再現自然,而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內心的訴求。
林風眠、吳冠中、趙無極藝術的珍貴之處在於,他們三人都從中國傳統出發,在傳承和發展的過程中創造性地融入了西方文化。 牛津大學學者沙利文曾評論說:“林楓眠在中國近代繪畫史上占有獨特的地位,為世界所認可。 徐江在《東西方》中指出,吳冠忠在中國水墨畫中力求創新、追求時代,在油畫等藝術形式上,努力創造民族特色,追求民族性格。 從本質上講,它堅持中國人獨特的“詩意”和“大象心”。 藝術評論家皮埃爾·施耐德(Pierre Schneider)這樣評價趙無極:“西方將他從東方解放出來,東方將他從西方拯救出來。 在這期間,他建立了自己的**國家。 ”
林風眠的《東西方探索》、吳冠中《意境融合》、趙無極的《抒情抽象》都是基於對傳統的重新理解,進而創造出一種具有詩意力量的獨特繪畫手法。 正如吳冠中所說:“有人說,所有的藝術都趨向於最好,但現在,我認為所有的藝術都趨向於詩歌。 詩歌包含著**的境界和文學的內涵,它不是指文學繪畫,而是指繪畫本身的一切詩意內涵。 這種具有東方內涵的藝術風格,豐富了20世紀現代藝術的面貌。 正是這種詩意的力量,成為一種世界語言,產生了廣泛的影響,使三位藝術家成為東西方文化相互學習最具代表性的藝術案例。
林風眠曾說過:“從歷史的角度看,乙個民族文化的發展,必須立足於其固有的文化,吸收別民族的文化,開創乙個新時代。 對於吳冠中來說,“傳統就像一條河流,它總是有悠久的歷史,不能突然中斷,它連線著過去、現在和未來。 趙無極在法國生活期間重新發現了中國:“誰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聆聽和吸收塞尚和馬蒂斯的教誨,然後回到世界上最美麗的唐宋畫作留給我的遺產? “在藝術探索的迷茫、徘徊、曲折、困難甚至絕望中,他們都從中華文化深處尋找創作資源的創新力量。 他們的藝術之路始於東方,與西方接軌,進而影響世界,創造了東西方文明在美術領域互鑒的代表性成果,可視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發展的藝術典範。
明亮**“2024-03-03 第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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