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子寅。 從點燈人 71.
我數不清在整個“文革”期間,父親被批評了多少次,因為太多次了,我數不清。 此外,他從來沒有告訴我們一些批評,我只是後來才聽到別人的批評。
上海文藝界的四大領袖——作家協會的巴金、音樂協會的何璐婷、戲劇協會的周新芳、美術家協會的馮子凱,後來都被上海的“十大重點批評物件”評選。
爸爸不應該是藝術家協會的主席和藝術學院的院長。 最好花時間在家。 不! 恐怕不會好轉了。 他寫了太多的文章,畫得更多。
學院裡畫山水畫的畫家不也受人詬病嗎,山水畫能挑出什麼骨頭? 爸爸的畫作和文章中有很多骨頭可以挑選。 如果你把它放在巷子裡,它可能會更糟。
學院強迫我父親“徹底”解釋,否則會有群眾集會——那次讓我的家人非常緊張。 至於一直受人尊敬的爸爸自己,突然成了囚犯,思緒無法轉。
然而,人們逐漸發現,這是一場影響普通民眾的政治鬥爭。 從歷史上看,有許多普通人成為政治鬥爭犧牲品的案例。
至於下面的執行人,其實都是普通人。 有的人傻而忠,有的人不敢違抗命令,這是可以原諒的。
只有那些在渾水摸魚的機會主義分子,在這個亂世中,才是他們展示自我的好機會。 有句話說“閻王好,小鬼不可阻擋”,他要讓他們乖乖聽話,讓他們自暴自棄!
想通了之後,爸爸就不再當回事了。 他開始巧妙地採取行動和處理它。
詬病不少,除了畫院、什麼少年宮、藝術展覽館、江西中路青年聯誼會、上海鋼鐵三廠、秋新造船廠、崇明、川沙、車溝大隊、民建大隊......恐怕連我爸自己都記不清那麼多了,我連順序都搞不清。
據說在少年宮打架時,唐雲先生被毒打,棍子被打斷。 因此,唐先生在街上拖著所有人時無法參加。 據說,在街上遊行的人中,有沈柔健先生等等。
爸爸後來說,在那次街頭遊行中,乙個年輕人跟著他,找機會對他耳語:“馮先生,我很佩服你。 ”
崇明是美術學院程亞軍先生開展“四潔”運動的地方。 於是我父親被帶到崇明,程先生也陪著他。
爸爸的漫畫被一張一張放大,裝裱在紙板上帶走。 崇明離得更遠,要過一夜。 從那時起,爸爸養成了穿著和服睡覺的習慣。
兩人受到批評,叛軍趁機在崇明買了大閘蟹帶回去享用。
在車溝大隊的時候,當***同志被宣布為叛徒、叛徒、盜賊時,工宣組就教訓了“牛”:“你們將軍的後台倒閉了! ”
天知道,恐怕沒有乙個“牛”和***同志有任何聯絡,他們怎麼突然變成了自己的後台將軍?!
馮義音和他的父親馮子楷。
父親去世後,我遇到了川沙的一位朋友,請他寫下以下情況:
1969年秋冬,上海美術界派人開著車,把馮子楷先生帶到川沙大會堂進行批評。
在批評會上,馮子愷先生畫集中的十幾幅漫畫被抄放大在整張白紙上,評論家發言人一一批評。 批評乙個,撕下乙個,形成乙個紙團,扔到馮子愷先生身邊。
在批評的最後,當乙個人拿著竹掃帚和馮子愷先生一起走到台邊時,他象徵性地掃了過去,同時喊出了口號: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在批評會上,馮子愷先生因為年紀大了,讓他坐在凳子上。 只是當他批評高潮時,他被要求站起來。
批評會結束後,馮子凱先生還是被車帶走,離開了川沙。
這種批評是文明的,爸爸坐上了一輛很久沒坐過的車。 當他批評時,我沒有讓他站太久。 然而,叛軍在這次批評之前煞費苦心地準備道具,他們可能不得不先排練,就像排練一樣。
1981年5月20日,張樂平先生在《解放》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關於他和父親的文章,題目是《畫畫知春風》。 關於批評的一件事是寫的:
當然,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我們處於災難之中。 因為他是美術家協會上海分會的會長,我和沈柔健是副會長,他打架的時候,我們總是要輪流陪打,坐“噴氣式”,掛名單,被一視同仁。
有一次,他在閘北的一家工廠被毆打。 我們一到,就被匆匆結束通話,匆匆忙忙地拿出來展示。 我一出場,就覺得很奇怪:以前,子凱先生永遠是主角,我是配角; 而這一次,我成了一千人的手指,身價翻了一番。
低頭一看,原來是張冠李黛已經把馮子愷的牌子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指著叛軍的頭抵在胸口,觀眾哄堂大笑,鬧劇變成了喜劇。
1983年2月10日,林方先生在《新民晚報》上發表的文章《馮子凱先生的事》中提到了對新造船廠的批評:
當天在秋新造船廠由多個“反叛”組織聯合召開的批評會上,有一大批被黑壓的“牛鬼蛇神”,大約有二三十人,包括馮先生。
不過,那天的焦點似乎在周新芳和袁雪芬身上。 我和馮先生面對面坐在板凳上,聽著前台的董超和薛霸用水火棍打周和袁倆,彷彿惡狠狠的,大聲喊叫,拳打腳踢,完全符合京劇《野豬林》的戲劇性。
雖然氣氛如此緊張,但馮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安靜而莊重,冷漠,但眼中卻有一絲悲傷和憂鬱。
直到批評委員會解散後,我們才再次乘坐同一輛卡車,當我們到達南市的某個地方時,馮先生跳下了車,碰巧他旁邊的一輛車撞了過來,從他身邊飛馳而過。 大家“哎呀”一聲給他捏了一把汗,然後看著他乙個人走的背影。 這是我對馮先生的最後印象。
馮子愷父女。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但李萊恩也被奉命監督父親。 我讓他每天掃我家門前的水泥地。 這不是一項繁重的工作,但很痛苦!
我年紀小了不准掃地,全職打掃的瑩娥阿姨也不准掃地,卻得請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來掃地!
我們能忍受嗎? 我不得不為父親做一些準備:在我的簸箕上放乙個長柄,這樣他就不必彎腰了。 經過幾天的清掃,媽媽代替爸爸做這項工作。 幸運的是,沒有人來檢查小巷。
嫻姐也想起了一件事。 有一次,她帶著女兒阿春去看望父母。
爸爸早上被叫去上班半天,回到家就很累。 午飯後,我正在午休,樓下突然進來乙個人,事後媽媽告訴我,是巷裡幹部的大姐,原來是那個有權幹的惡棍。 她喊道:“馮子愷,去上班吧! ”
嫻姐急忙下樓對她說:“爸爸早上累了很久,身體也不太好,就睡了。 ”
然後母親下樓對那個女人說:“他早上去上班了! ”
那個女人堅持要她的父親去。 這時,爸爸站了起來,下樓時,他把一件外套套在身上,說:“我去,我去! ”
那天我正好不在家,剛才姐姐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巷子裡幾個十二三歲的頑童拿著木棍,喊著“牛、鬼、蛇、神不准說話、不准動”等口號,跑來跑去。 她非常不安,決定跟隨。
但我害怕那個女人會看穿它並阻止它。 隨手抱起阿春,假裝一路逗她,走到她父親工作的地方。
那是巷子裡的拐角。 已經有幾隻“牛、鬼、蛇、神”在作業。 他們的工作是把牆上的舊標語紙刮下來,然後把它洗乾淨。
大姐看到父親俯身撿起一塊小瓦片作為工具,開始刮。 不遠處,有五六名學童站在那些被迫手裡拿著鞭子工作的人身後。
大姐怕他們來找她爸爸,就一直抱著阿春站在一旁。 這時大姐走了過來,板著臉問她:“你來這裡是什麼意思? ”
沒什麼,我抱著寶寶玩。 嫻姐說。
好在有不少人很快就刮了過來,更幸運的是,那些學生沒有動用武力,所以大姐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我沒有等到父親完成他的勞動並一起回家,我才松了一口氣。
在那些日子裡,你可以看到竇爸爸在街上貼著大字報。 據說漫畫裡有一幅圖畫,人頭身,龜背上寫著“**老兵風子拳”。 玩文字遊戲(獃是乙個愚蠢的繁體漢字,其左側的寫法與凱字元右側的繁體漢字相同)真是空洞無聊!
人怕出名,豬怕肥。 不出名的人比較穩定。 像我父親一樣,大字報一上街,就連我們的家人,甚至他的親戚朋友,都會受到牽連。
文革結束後,四面八方傳來訊息,才得知父親牽連了不少仰慕他的人,他們也受了刑!
根據各方的反饋,爸爸對批評相當冷靜。 他只是整天抽菸。 在牛棚裡,他坐直了身子。 有人問他這樣累不累,他說坐直不累。
沒有外人的時候,他風趣樂觀,談笑風生。 他經常談論文學和藝術詞彙和術語,比較日語和英語的閱讀,並談論日語和英語單詞內容的差異。 我也談論生活中的事情。
有時我被叛軍叫去審問,回來的時候,好像沒有這種事,好像我去小便了一次,繼續說話。
也有人說,他在“一不怕吃苦,二不怕死”之後又加了“三不怕害羞,四不怕痛”。 這聽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也有人說,叛亂分子在批評時問他:“你為什麼相信佛教? 爸爸居然說:“佛法是大家信的,不是我信的。 佛教有幾千年的歷史。 “我是從其他人那裡聽到的,而不是直接從我那裡聽到的。
然而,正是因為父親信奉佛教,他才能開闊地思考,才能堅持這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他不僅想了想,還勸別人想開。
唐雲先生在1981年5月26日《解放報》上發表的一篇文章中說:
我記得1969年初冬,我們去上海郊區的漕行公社上班時,馮老經常和我聊天。
有一次,我向他吐露了我的悲觀情緒,說等競選結束,我就去鄉下找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
馮老不這麼認為,他對我說:“老唐,你不該走。 留在上海,上海以後會更需要你畫畫。 這群人乖乖,撐不了多久。 等著,你會看到他們會發生什麼。 你要為國家多做一點貢獻,不要有這種消極的想法。 他的話至今仍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雖然父親這樣勸說唐雲先生,但實際上,他自己在這場運動中肯定有各種想法。 時間太長了,抗日戰爭只持續了八年,“文化大革命”持續了十年!
據藝院人士介紹,1968年,當“嚴禁逼供”的指示下達時,藝院把“牛棚”裡的人叫來,說出來感受,說話的人都哭了。 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他怎麼能不哭! 逼供就是被打成供詞。 “文革”已經一年半了,相信那些被打成供詞的人的話,然後百般批評和折磨他們!
被罵的早就被罵了,被打的早就挨打了,自殺的早就死了。 現在指令才下達,怎能不讓人哭!
1967年仲夏,學院分為“紅旗派”和“殺死地獄之王”兩派。
“紅旗派”把他藏在當時位於漕溪北路的藝術學校(學生來抄我們家的學校)裡,把他關起來,叫“隔離審查”。
有時他被臨時轉移到對面的電影製片廠。 爸爸就像他們的獵物,他必須任由他擺布。
畫院的邵洛陽先生也被關在同乙個房間裡。 父親去世後,我也去看望了邵先生,了解了當時的情況。
1979年6月28日,父親的冤案被所謂“平反”,骨灰被安葬在龍華革命公墓。
7月11日、12日,上海《新民晚報》刊登了邵洛陽先生的長文《拾起燈火,風雨洶湧的夜晚,從頭說起過去》。
邵老師在文中介紹了老院長馮子愷的生平後,提到了兩人被關在一起的情況:
1967年仲夏,上海瀰漫著“疑惑一切,推翻一切”的惡風,我和馮老都“孤立”了,但還是有些自由的,可以去食堂吃飯,可以去井邊打水,還有兩個人的“牛棚”, 和兩張短床。
馮老有一瓶藥酒,晚上可以喝。 他給我看了一本魯迅的摘錄。 他幾乎每天都被拖出去批評。 他心胸寬廣,從不在乎。 夜晚很安靜,雖然房間裡住著蝸牛,但大海和天空是廣闊的。
關於邵先生文章中提到的“兩張短沙發”,邵先生說,叛軍給了他父親一張從家裡弄來的嶄新的鐵絲床,讓他睡在上面,邵先生只睡在一張普通的硬床上。 他們不認為他們對父親有多好,也許這取決於他的年齡。
至於邵先生說父親在“隔離室”喝了“藥酒”,他愛上了父親! 爸爸是個酗酒者,也要喝公尺酒,不習慣喝別的酒。 為此,他離開了沒有紹興酒的台灣。
現在他被隔離在一所藝術學校,沒有酒精,過著一年的生活。 允許探監,並允許家庭成員在藝術學校探視和贈送禮物。 我和媽媽經常去送東西。
有一次,我父親低聲說:“給我拿點酒來! ”
讓他們知道會有問題嗎? ”
據說它是一種治療的藥酒。 ”
哦,好! 就這樣,父親雖然被隔離了,卻能天天喝紹興酒。
還有一件事,也是我父親動腦筋對付叛軍的策略。 爸爸的假牙上有他的乙個假牙,我不記得它是什麼時候掉下來的。
在隔離期間的某一時刻,他對叛亂分子說:“我只是摔倒了,摔掉了牙齒。 ”
你能吃嗎? “看來我遇到了乙個有良知的叛逆者,他實際上關心我父親的食物。
這很不方便......爸爸趁機說。
這樣一來,爸爸居然贏得了回去填牙的機會。
就在這一次,我和哥哥奉命去藝術學校接爸爸。 我們攙扶著父親,高高興興地穿過馬路,來到了電影製片廠前的42號起點。
碰巧停著一輛空車。 我們匆匆上了車,希望車子能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但乘客還是很少,行車時間還沒到。
彷彿有什麼預感,我看著對面的藝術學校,焦急地等待著秒的過去。 突然,乙個男人從學校跑了出來,直奔42號公路,上了車。 我趕緊站起來,微笑著向我打招呼。
馮子愷! 你不能回去! 你還沒有交出今天的檢查。 ”
我哥哥是個兇猛的人。 臉變得非常難看。 我急忙站起來,給他蓋了一點被子,對那人說:“爸爸今天身體很不舒服,大概是消化不了——”。
我還沒說完,父親就立刻結結巴巴地說:“我......來的時候回去寫,補。我一定會寫得好,寫得更久,深入挖掘自己思想的根源......”
是的! 我們會監督他寫......“我有很多好話要說。
好在這個時候,開車的時間差不多了,司機上來了。 叛軍猶豫了一下,匆匆下了車。
車不見了! 是救護車! 如果不是這輛車在這個時候被開著,如果叛軍有狼的心和肺,會把父親拖落車,今天的事情可是難以想象的!
不是爸爸不能回去和家人團聚,而是弟弟肯定會和那個人大吵一架甚至吵架。 如果乙個“黑八類”之子與叛軍作戰,會有什麼好結果!
弟弟是個很誠懇的人,所以很不適合和叛軍打交道。 我記得有一次,為了勸說他在政治上要膚淺,他和我大吵了一架,最後吵了起來。 他怒氣沖沖地走開了,很久沒有和我說話。
哦,是的! 我們在父親的教育下長大。 爸爸教我們要真誠。 他頌揚孩子的純真,憎恨大人的虛偽。 但是在這些黑暗的日子裡,做人的方式會奏效嗎?!
雖然那次逃過一劫,能夠回家過幾天幸福的生活,但爸爸還是要回去繼續接受“隔離複查”。 有一次,當他受到批評時,他被剪掉了一部分鬍鬚。
爸爸回到家,用一顆正常的心接受了它。 他甚至詼諧地說:“野火燒不了,春風吹來,再生。 它會在幾天內長大。 ”
在1947年出版的《另一種生活畫集》一書的序言中,父親說,他從沒想過抗戰勝利後,自己還能出版一本畫冊。 他讓當時只有九歲的信明畫一幅這兩行詩的圖畫作為扉頁。
沒想到,二十年後,爸爸遇到了更強大的“野火”,但這一次他終於迫不及待地迎來了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