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來自私人的交子還是後來的官營交子,中國古代的紙幣時代都比歐洲早了幾百年。 平心而論,早不等於好。 人類文明史可以說是一部“試錯史”,很多取得巨大成功的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歷了很多失敗才最終成功。 一方面,人們對事物本身的理解逐漸加深和提高; 另一方面,乙個新事物要想成功,除了它本身是好的條件外,還必須符合一系列非常偶然的附加因素,如社會經濟發展、政策法規、人們的喜好、文化習俗等。 歷史上,經常有人提出先進的觀點,發明先進的技術,創作先進的作品,但當時並不成功,他們過著貧困的生活,甚至造成死亡,因為他們的創作不符合時代的大環境。 “橙子是淮南生的橙子,橙子生在淮北”,真是無奈卻又無法抗拒的命運。
說了這麼多,我無意否定宋代交字的歷史意義,而是希望除了早期似是而非的成就點外,充分比較宋代交字與早期歐洲紙幣(鈔票)的異同,以便更準確地突出宋代交字的特徵和價值。 畢竟,交子,而不是早期的歐洲紙幣,是我們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後代有責任更詳細地研究這些遺產的各個方面,並得出更恰當的結論。
如果我們在計算機中輸入“鈔票”一詞,並要求翻譯軟體將其翻譯成英文,我們會得到幾種不同的答案,例如**貨幣(直譯為紙幣),鈔票(直譯為鈔票)。 前者揭示了西方紙幣的物質特性,而後者則暗示了發展的道路。 鈔票,顧名思義,是指銀行發行的票據。 既然英國人用這個詞作為紙幣的名稱,就意味著紙幣和銀行之間一定有非常密切的聯絡。
幾百年前,西歐沒有像今天這樣複雜的銀行體系,甚至沒有像銀行一樣的機構。 銀行家這個詞,現在翻譯為“銀行家”,歷史上用來指從事貨幣兌換的商人。 據說,這些商人總是坐在長凳上等待生意,當有人來做生意時,長凳就變成了臨時的桌子和櫃檯,正如銀行及其在其他語言中的發音所指的那樣。 從歷史上看,歐洲一直四分八裂,充斥著各種政治制度,歐洲大陸上流通的貨幣種類繁多,令人眼花繚亂。誰有權鑄造貨幣,誰就會在貨幣流通領域獲得鑄幣稅和經濟權力,因此國王和領主一直試圖鑄造自己的貨幣。 雖然這些硬幣基本上都是金幣和銀幣,但它們的大小、重量、金銀含量和純度各不相同,甚至在不同時期發行的同一枚硬幣也具有金屬含量和純度。 如此混亂的貨幣流通局面,使得交易變得極其複雜,大額、跨境**很可能卡在貨幣不一致的門檻上。
2007年,我去了德國柏林,然後是比利時等地,作為學校與幾位高中同學組織的交流計畫的一部分。 當時,歐元已經在許多歐洲國家流通,我們很幸運,在旅途中沒有出現貨幣兌換問題。 然而,歐元直到2002年才正式推出,過去去歐洲旅行時不得不多次兌換貨幣的痛苦經歷仍然歷歷在目。組長曾經半開玩笑地告訴我們,德國馬克的匯率很高,義大利里拉的匯率很低,一點馬克可以兌換一大疊里拉。 歐元硬幣非常有特色,正面有統一的圖案,背面的設計由每個國家設計和選擇。 因此,人們可以識別出硬幣的鑄造國,另一方面,當他們看到不熟悉的設計時,他們乍一看並不確定硬幣的真實性。 在那次兌換中,我遇到的最大貨幣問題是歐元硬幣背面的不同設計。 當我還在柏林時,一枚據說剛剛發行的硬幣掉進了我的口袋裡,這枚硬幣的設計很有“獨特”的圖案。 結束德國之旅後,我們乘坐巴士前往比利時布魯塞爾。 當時正值初夏,白天強烈的陽光下,氣溫比實際溫度高得多,更糟糕的是,公交車裡的空調居然“撞”了,大家手中的“生命之源”在酷暑中迅速耗盡。 剛進入比利時第乙個服務區,幾名高中生就衝到商店的冰櫃前購買了大瓶冰鎮礦泉水。 付款時,我掏出了“不同”的硬幣。 收銀員顯然從未見過背面的圖案,他把硬幣拿在手裡,左顧右盼了半天,終於確定沒有問題,然後完成了交易。 等待的過程對我來說是極其尷尬的,不僅害怕對方會認為是假幣而引起不必要的糾紛,還擔心如果對方不接受硬幣,我就不得不拿出僅剩的100歐元鈔票,對方害怕對方不接受, 下次旅行時,我將沒有水喝。我聽說一些歐洲人寧願不做生意,也不願找到很多變化。 幸運的是,結果是成功的。
從歷史上看,歐洲人面臨的情況比我遇到的要複雜得多。 人們在交易前往往要經過複雜的貨幣兌換,不知道對方手中的貨幣是正常的,一點也不丟人。 一批專門從事貨幣兌換的商家逐漸湧現,為交易雙方提供貨幣識別、稱重和轉換服務。 義大利人尤其精通這一領域,最著名的是美第奇家族,他們後來成名並受到藝術家的贊助,並且在金融甚至政治和宗教領域都具有影響力。 除了經營龐大的家族經濟和控制佛羅倫斯政治外,該家族還培養了三位教皇、兩位法國女王以及波提切利、達文西、公尺開朗基羅和拉斐爾等著名藝術家,他們也得到了美第奇家族的資助。
慢慢地,人們覺得只讓這些商家經營兌換業務太居高臨下了,貨幣兌換商為了賺取更多的利潤,也在積極尋求開展其他業務。 特別是對於一些大商人來說,雖然歐洲金銀幣的價值遠高於中國銅幣,但完成一筆大額的長途交易所需的幣量仍然很高。 把這麼多金銀幣帶出家門很重,清點不方便,也不是很安全。 結果,人們開始將他們的硬幣存放在這些貨幣兌換商手中,委託他們兌換和儲存自己的貨幣。 另一方面,英國人選擇將他們的生命存放在金匠店裡。 英國人習慣於將他們的貨幣委託給倫敦塔(曾經是皇家鑄幣廠)。 然而,英國國王查理一世卻因為缺錢,試圖奪取人們在“倫敦塔”的存款,在放棄之前引起了激烈的**。 這一事件之後,人們不再相信英國國王和“倫敦塔”的信用,轉而將現金交給金匠等私人,存款和取款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私人市場活動。 經營貨幣存款業務的商家收取一定數量的託管費並開具紙質收據,存款人可以持有這些收據並要求取款。 此外,與十六富豪不同,英國金匠在進入存取款業務後不久,就應客戶的書面要求,同意將黃金和白銀轉讓給第三方,匯款業務由此誕生。
貨幣兌換商和金匠發行的票據的接受程度取決於他們和存款人在當地是否享有良好的聲譽。 然而,這些紙幣並沒有過多地進入流通領域,使用者很少直接在交易中使用它們,因此這些紙幣還不能被歸類為貨幣。
與16個富裕家庭的另乙個不同之處在於,歐洲紙幣發行人長期以來一直以存款和票據為基礎從事貸款業務,這不僅可以大大增加他們的收入,而且是貨幣兌換商向現代商業銀行演變的關鍵因素之一。 雖然歐洲銀行家也經營其他行業,但貨幣兌換和銀行等金融業一直是他們開始並賴以維持地位的主要業務,而世界的金融帝國和商業帝國就是建立在那個不起眼的長凳或那個金匠的錘子上。 在他們漫長的一生中,歐洲紙幣發行人發現他們的大部分存款在他們的金庫中沉睡了很長時間,只有少數人真正需要準備好金幣和銀幣作為現金。 他們不僅開展貸款業務,還積極吸收存款,進一步增加貸款數量。 因此,存款業務發生了變化:過去在存錢換取票據時必須支付託管費的客戶現在可以從他們的存款中賺取利息。
隨著業務的擴張和轉型,銀行家發行的票據種類越來越多,例如支票和貼現票據。 由於流通和獲取的便利性,人們在流通領域逐漸習慣了將銀行家發行的“銀行票據”與金銀幣混為一談,銀行票據完成了從票據到貨幣的性質飛躍。
1694年,具有國家銀行性質的英格蘭銀行成立,包括國王在內的王室成員和商人認購了價值120萬英鎊的**,從而成為原始股東。 英格蘭銀行成立後,通過貸款向英國軍隊提供對法戰爭的軍費,作為交換,它獲得了發行與貸款相同數量的鈔票的權利。 這些鈔票的本質是正式發行的鈔票。 除了與國庫的聯絡之外,這些銀行票據在世界貨幣史上也發生了非常關鍵的轉變,可以說開啟了信用貨幣的新時代。 正如我們上面所說,過去銀行票據多為存單,即銀行票據先由客戶存入。 即使銀行不需要為貸款做100%的準備金,也確實會超發一定數量的銀行票據,但畢竟還是以已有存款為基礎。 另一方面,英格蘭銀行在國家借款的基礎上發行銀行票據,沒有任何金幣或銀幣的存款,這與憑空發行紙幣幾乎沒有區別。 畢竟,國家在沒有錢的時候必須借錢。 這種以國債為基礎的發行機制建立後,紙幣的信用貨幣屬性大大增強,進一步向當代信用貨幣靠攏。 至於英格蘭銀行之所以敢於以國債為基礎發行紙幣,那是因為它本身就是國家財政需要的產物,其次是因為國家可以用稅收等持久可靠的收入來償還債務,而稅收不一定不如金銀幣有效。 從理論上講,只要國家不破產,王室不被推翻,這張鈔票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保護。
與普遍的想象相反,在英格蘭銀行發行由王室背書的鈔票後,其他私人銀行發行的鈔票並沒有立即被取締。 各銀行的鈔票同時在市場上流通,誰的流通範圍更廣,誰更受歡迎,就看誰提供更好的信用了。 只不過,在隨後的幾年裡,英格蘭銀行的“親子”在政策和業務上都得到了政府的更多的照顧,逐漸具備了第一國庫、清算中心、最後貸款人等職能,基本壟斷了發鈔權,從而演變成“銀行中的銀行”——銀行。
顯然,北宋四川的十六戶豪門遠沒有能力組建商業銀行,更別說**銀行了; 他們以交子為基礎開展的金融業務,也不如歐洲人富裕。 相對單一的經營範圍,使得四川福民的盈利方式和金額更加有限,增加了其經營交子的風險。 私人關係背後的信用關係也不如已經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歐洲銀行票據複雜。 私募債券的性質與早期歐洲銀行票據的性質完全一致,即金屬貨幣的替代,不能完全視為貨幣; 兩者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作為流通工具有效地幫助交易者轉移資金和參與交易。
至於國家權力進入紙幣發行機制,以宋朝和英國為代表的東西方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紙幣發展道路。 與依靠國債發行鈔票的英格蘭銀行不同,宋朝人將官辦的交子與國家財政的多個領域相結合,形成了獨特的鈔票發行機制,不僅鞏固了發行基礎,而且逐漸將鈔票推向了國家財政的前列。
本文節選自《交子:中國對世界金融史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