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偉
兩年前,就在烏克蘭戰爭爆發幾天後,我被一張照片深深震撼**:當俄軍逼近城市時,首都基輔西郊的一群平民在試圖逃過伊爾平河時,躲在一座被炸彈摧毀的斷橋下。 橋上和橋下,兩個世界,但乙個和平穩定的彼岸卻遙不可及。
這是現代戰爭中普通人處境的縮影:他們的日常生活突然被打斷,即使背井離鄉,也未必能夠安全到達安全地帶,隨時可能與親人失散,隨時可能死在路上, 而人的生命就像螞蟻一樣,只能擠在某個搖搖欲墜的庇護所下,驚慌失措地等待,不知道危險何時會過去。
每當我在網際網絡上看到一些人鼓吹戰爭時,我都會想起這個形象,應該警惕這種論點。 因為在我看來,無論出於何種原因,我都不想讓自己、我的家人或其他任何人陷入那種境地。 人們不應該這樣生活。
當然,在戰爭中處於危險之中的不僅是平民,士兵的比率要高得多,有時甚至是相當悲慘的方式。 去年,《紐約時報》刊登了一張驚心動魄的照片,照片中一名身穿俄羅斯軍隊的士兵的骷髏被完全壓在一條土路上。 **攝影師說:
當我第一次看到它時,我以為它只是被遺棄在路上的**,但仔細一看,我才意識到它是一具屍體。 沒有人試圖移動他。 他被碾過很多次,以至於他的身體與道路融為一體。然而,當有人感嘆“戰爭太殘酷了”時,網上有人調侃道:“好久沒見到這個裝犯了。 你怎麼確定這是一具屍體?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普京做到了?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紐約時報》是值得信賴的? ”
請注意,這是那些戰爭支持者的乙個關鍵特徵:當你同情戰爭中的普通人時,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採取立場,分裂敵方陣營。
美國記者威廉·謝勒(William Scheiler)在他的《柏林日記》中記錄了他在二戰初期的印象,其中他提到一位同樣反對戰爭的德國上尉D有一顆愛國之心,這使他憎恨英國阻止德國的侵略:“為什麼英國人要干預但澤並威脅說,如果德國城市返回家園,就要開戰?......難道我們沒有權力控制像但澤這樣的德國城市嗎? ”
但澤的領土爭端促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
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論他人的苦難》中說得對,“對於武裝分子來說,身份就是一切”
在許多反戰辯論者眼中,戰爭是乙個通用的術語,她所描繪的形象是無名的、通用的受害者。 ......對於那些認為一方是對的,另一方是壓迫和不公正的,戰鬥必須繼續的人來說,重要的是誰被殺,被誰殺死。究竟反對什麼反戰?“戰爭的破壞性本身並不能成為反對戰爭的理由,除非你認為(正如一些人所認為的那樣)暴力永遠不可能被證明是正當的,武力在任何情況下都是錯誤的——因為......而錯了,”她認為暴力把任何播種暴力的人都變成了一種東西。 ”
越南戰爭期間,美國曾強烈支援用戰爭解決一切問題,但1969年以後,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這不是合法的手段。 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是第乙個反對越南戰爭的人,他的動機是對人們的同情,他說:“我們摧毀了他們最珍視的兩個機制:家庭和村莊。 反戰的越南老兵領袖約翰·克里(John Kerry,後來成為參議員並競選**)質疑戰爭本身的正義性,他有一句名言:“你怎麼能要求乙個人因為乙個錯誤而堅持到死?”
像這樣的想法,在我們的案例中很可能會被嘲笑,因為這麼多人之所以鼓吹戰爭,恰恰是因為他們認為暴力是解決問題的有效手段,甚至是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問題的最終手段,只要目的有正當性, 因此是有道理的——對於這些人來說,“有用”就是“有道理”,其實這就是“肆無忌憚”的真正含義。
此外,這也意味著他們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化身,拒絕反思,因為只有這樣,使用暴力才能被證明是正當的。 這符合家暴的內在邏輯:因為你有錯,我有權懲罰你,一切手段,包括動手,都沒問題,只因為我先判斷你有錯。
戰後的烏克蘭城市赫爾松。
你覺得被毀壞的房屋和生活令人痛苦嗎?戰爭販子可能會嘲笑這是軟弱的表現。 當然,沒有人願意成為毀滅的物件,因此,對他們來說,有必要不惜一切代價追求強者,在他們的想象中,弱者沒有完全的生存權,只能向強者求饒。 這是一種社會達爾文主義的生存哲學。
平心而論,這樣的人對自己也是無情的,他們只是把自己遭受的打擊和痛苦歸咎於自己不夠堅強。 在生活的殘酷現實中,他們可能永遠不會受到尊重和善待,當然也不會這樣對待他人。 這種信念的背後,有一種權力的邏輯:“只要我足夠強大,我就不會被打敗; 至於那些被毆打的人,誰說他們軟弱? ”
他們的自我形象通常是堅定的,這需要對他人的痛苦採取冷漠的態度,這就是為什麼“聖母的心”在國內被汙名化為“女人的善良”,不足以取得比失敗更多的成就。
歸根結底,這是因為他們相信人之上有某些大事,比起家家大事,個人的喜怒哀樂根本算不了什麼,如果你不夠狠,因為幾個人死了哭,那你又能做什麼呢?
有不少人這樣想,其實在中國歷史文化中,經常能看到這樣一種說法:成就大事的人,不是非正式的,甚至一定是殘忍無情的,他們也可以是無情的。
個人完全有能力為了乙個巨集偉的目標而犧牲的假設必須基於集體主義的價值基礎:集體利益優先於個人。 這就是現在很多人醒來後都在嘲笑的:對普通人來說,你是“不惜一切代價”的“代價”。
為什麼它們不能只是“價格”? 除了僥倖心態,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中盛行的穆強心態:他們習慣性地用權力的視角代替,站在秩序的一邊而不是普通人的一邊,喜歡懲罰自己不喜歡的人。 在父權制社會中,這種心態是相當普遍的,可以想象,這樣的人不可避免地有虐待狂的潛在傾向。
烏克蘭首都基輔於 2022 年 9 月遭到無人機轟炸。
中國這麼多人之所以在烏克蘭戰爭中支援俄羅斯,不僅是因為抽象的國家利益和地緣政治現實,還因為我們的社會存在相應的價值偏好,只有當更多的人立足於普通人和有同理心的人的處境時,這種偏好才會有所不同, 並認為暴力絕不是解決問題的合法合理手段。
之所以要警惕那些鼓吹戰爭的人,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想法危險,畢竟他們想想什麼就想什麼就想什麼,但如果你要和他們做朋友,你最好小心一點,戰爭的想法是一條可靠的試紙,與一套相互交織的價值觀交織在一起。
這也表明,我們社會的集體心理仍然痴迷於權力甚至暴力,傾向於貶低和平、對話和同情,不耐煩地將它們視為無能為力和軟弱的標誌,更不用說對個人的尊重了。 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個人是否能夠充分享受其中的權利和自由。
幾年前,她因白俄羅斯女作家Sa.阿列克謝耶維奇問道:“我唯一的痛苦是為什麼我們沒有從痛苦中吸取教訓,為什麼我們不能說我不想再被奴役了。 為什麼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受苦? 為什麼歷史仍然是我們的負擔和命運? 我沒有答案。 ”
這個問題沒有必要回答,但我們應該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