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注:方曉月,安徽人,“同城派”方寶後裔,學者方守墩之子。 小時候就讀於家鄉的一所私立學校,在古典文學方面有著深厚的功底。 1924年,他從日本回國深造,先後在北京大學、華北大學、東北大學師範學院、廣州中山大學、上海聖約翰大學任教。 1949年至1971年任中山大學教授,從事教學和學術研究,當選為廣東省第一任教授。
第一、二、三屆人民代表大會代表。 他的兒子方觀(Shu Wu)是著名的文學評論家。 )
在我的印象中,母親的姨媽是一位舉止端莊、說話溫和的老人,有著名門望族的風度。 其實,我姑姑確實是著名的“同城派”方寶的後裔,而我舅舅的父親是已故的中山大學教授方曉岳先生。 雖然方先生已經離開了40年,但關於父親的一切,在舅舅的記憶裡,依然如昨日般清晰。
在談到他最親近的父親時,我叔叔用了四個字:才華橫溢。 而我想,就算是這四個字,也未必能最大程度地概括方老師的才華和學術成就。 1918年從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後,方曉岳先生學的是法律而不是文學,但他深厚而悠久的家族史和對文學和寫作的敏銳觸覺,使方曉月先生今生很難脫離家族傳統。 1919年,方先生寫了《我的文學觀》,支援“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新思想和新觀念,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這篇文章引起了“五四”新文化運動領導人之一陳獨秀的注意。 陳芳的兩個家庭是世界朋友,通過陳獨秀的介紹,方先生結識了時任北京大學文學系主任的胡。 胡石第一次見到方先生時,驚訝地嘆了口氣:“我無法想象你這麼年輕! 事實上,22歲的方先生後來留在北京大學講學,成為當時北京大學文系最年輕的講師。
在北京大學工作兩年後,方先生離開北京,在上海商務印書館工作,隨後前往日本深造兩年。 在日本,除了日常的專業學習外,方律師還出色地翻譯了《歐洲大陸法律思想簡史》一書。 阿姨說,她父親的英語基礎相當不錯,即使過了很久,每當阿姨問到某個物體的英文單詞是什麼,方先生都能很快回答。 “聖約翰大學的學生怎麼會不會說英語? 我父親在他們進來的第乙個月什麼都不懂,但後來他逐漸習慣了。 “《歐洲大陸法律思想簡史》的翻譯依賴於方先生深厚的英語水平。 阿姨說,這本書是她爸爸和大姐翻譯的,他們拿著原著的英文版當場翻譯,大媽馬用中文寫了下來。 姑姑口中的“大小姐”,是方先生的指尖,是婚事的原妻馬君婉。 舅舅心目中的大小姐,是文學“老學”底蘊極深,識字量極高的女人,不是深宅院子裡沒有文化知識的舊社會女人。 馬家族和方、堯、張、左是“同城五爺”,馬君萬的父親是古代著名作家馬啟昌。
回到上海後,方先生平日裡也翻譯聖經,在上海藏經社打工,翻譯梵文佛經和佛經,但每天還是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學術研究上。 阿姨說,父親在學業上“聰明”“專注”,“聰明”是天生的稟賦,“專注”是他對學習的一貫態度。 阿姨記得,在她4歲的時候,他們住的房子是一棟三層樓房,每次爬上小閣樓,都看到方先生埋頭看書坐著,“每一次,總是在那裡! 我不知道我在那裡坐了多久。 來到廣州中山大學任教後,方先生的學術精神並沒有隨著名氣、年齡和身體條件的增加而褪色。 有一年春節期間,阿姨和同學們去花市看燈籠,凌晨1點就回家了,“我記得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爸爸房間裡的燈還亮著。 除夕夜昏暗的燈光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中。 我父親真的不容易,不容易。 方先生的家在文明路,每天早上,不管有沒有上第一堂課,他都要早上5點起床,坐公交車去廣威路的中大上班。 方先生胃病嚴重,每天口袋裡都揣著幾塊汽水餅乾,休息時可以咀嚼以緩解疼痛,但實際上他很少在講課中途休息,生怕這樣打斷講課的思路。 他在課堂上仍然不敢懈怠,對待學生更加敬業認真。 阿姨說,她看過爸爸給學生做的作業,字跡漂亮工整,但每個字都寫得很小,作業本上密密麻麻地塞滿了批註。 有一次,當時還是方先生學生的譚大先教授正準備動身去香港,但作業還在方老師的位置上,他沒有完成。 知道學生要走了,方老師強忍著胃潰瘍的痛苦,連夜批改完作業還給譚大仙,譚大仙松了一口氣。
在外人眼中,方先生是學術界的資深教授,是一位知識淵博、博學深厚、成就卓著、受人尊敬的教授。 在舅舅眼裡,方先生是乙個讓孩子“怕他,很疼他”的父親。 作為學者,方先生對中國文學理論、文學批評以及後來在音韻學領域的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作為父親,方先生對待世界的態度也深深烙印在後人心中,其中一些已經成為他們不敢忘記的終生習慣。 阿姨說,從她會說話的那一刻起,她就能說“老與老,老與少”,這似乎是父親教她最早的一句話。 方先生總是教導叔叔嫂子要同情和同情弱者,無論“弱者”多麼強大,總之,如果他現在是弱者,他一定是同情的。 阿姨回憶起父親批評她的乙個小故事:當時街上還有人力車,有一次父女倆付了車費後,叔叔等司機找零錢沒有走,一旁的父親生氣了,對女兒說: “你為什麼不好意思讓別人要你的錢?” “說著,他就把女兒帶走了。 還有一件事,阿姨上中學的時候,班上乙個和她很親近的同學被診斷出得肺結核,一家人很難輟學。 方先生一聽,嚇了一跳:“我怎麼會輟學呢? 你怎麼能不讀書? 於是我讓阿姨帶同學們到他們家住三個月,然後經常讓阿姨給同學們一些雞蛋和紅糖補充營養。 “呵呵,我以前很在意肺結核會傳染,我沒有這個意識,也沒注意,就把她帶到家裡,一起吃飯睡覺,......你舅舅曾經問我為什麼這麼受歡迎,我有那麼多朋友,而且我的中學和大學工作單位對我很好,我想一定是我父親的待人方式影響了我! 我對周圍的人也這樣做,我以同樣的方式教育我的兒子和孫女。 給人玫瑰,有揮之不去的香氣! 阿姨對我說。
方家有名望,對孩子的禮儀和知識教育十分重視,但阿姨說,他們小時候,父親很少提禮儀、禮儀、禮儀的問題。 “可能是他比較威嚴,我們都有點怕他,所以小時候我們比較聽話,很多事情都察覺不到,沒必要專門教他。 “只有一次,阿姨剛坐火車回廣州,回到家就又餓又累。 平時家裡不用說的禮節是父親不動筷子,姐妹倆都不敢先吃飯,但疲憊不堪的阿姨當時沒有忍住,筷子夾進了盤子裡,父親的手重重地落在了女兒的胳膊上。 “我馬上就哭了,我父親從來沒有打過我。 我跑回房間,姐姐對爸爸說,'哎呀,她剛下火車就累了! 過了一會兒,父親拿了一劑靈丹妙藥,幫我包了胳膊,一句話也沒說。 那時候我年紀大了,爸爸打我,因為他一直有個觀念,小孩子做錯事不用打他,他小時候什麼都不懂,大人告訴他該怎麼做,但大人做錯事就該打他,但大人做錯了就該打他,但不該打。 舅舅雖然沒有繼承祖先的事業,但在父親的影響下,從小就養成了“不放過卷軸”的習慣,也繼承了家族成員的習慣性愛好。 “不管你讀什麼書,我都喜歡拿一本書讀。 過去,我的大哥(筆者注:我叔叔的大哥是方曉月先生和馬君萬的兒子舒武先生)說,我在家鄉很小的時候,無論半夜幾點醒來,都能聽到爺爺的聲音(作者注: 方守墩)吟誦。那聲音太好聽了,就像唱歌一樣。 他似乎不必睡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起床然後睡著了。 ”
方先生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學術研究上,對生活並不講究。 外祖父母也去過方先生家,看到他桌上的菜總是清淡無華,分量都是小盤子,看起來有些寒酸。 阿姨說,爸爸這樣做,是為了不吃剩飯,不浪費食物,改不掉骨子裡的節儉習慣。 蘇日只穿布衣穿鞋,拿完工資後不會把錢用在吃穿玩樂上,而是喜歡去文德路逛街,買點書畫拓片等樂事。 1973年方先生去世後,他的姑姑將方先生的許多珍本和手稿捐贈給學校用於商業用途。 在那個生活困難、物資匱乏的時代,如果能賣掉這些古籍,大概可以換取一大筆錢。 阿姨說,她和舅舅當時是在開玩笑,如果把父親的東西留著賣掉換錢,過上好日子。 但委婉地說,姑姑還是不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我爸不講究物質生活,如果知道我這樣做,也應該同意。 ”
方先生雖然在中大工作,但家人不喜歡社交,所以全家不住在校園裡,而是住在東山市文明路的“南軒”宿舍樓裡(筆者注:在今天大學東門的舊廣東省博物館裡)。 雖然他不和其他同事住在一起,但方先生在中大的教授和朋友總是喜歡來南軒聚會。 在舅舅的印象中,詹安泰先生是乙個非常健談的人,喜歡聊天,聲音洪亮,精力充沛。 容耿先生也是方先生的好朋友。 容老的性情比較直白,“文革”大劫,容老被迫站在台上被眾人“批評”,下面的人說了一句話,台上的容老反駁了一句話,氣氛相當緊張。 但方先生說話,容老才不會反駁。 因為即使方先生指出容老不是,他也必須實事求是,不能有絲毫的含糊不清和誹謗。 還有尚成左先生,“尚先生和我父親的關係最好,因為他住在學校裡,我父親住在校外,每次發工資都帶給我父親。 他們一起聊了很多事情,有一段時間他們總是在討論李書彤,他們說我在聽,我也有興趣聽,你看,雖然我不懂中文,但我也找了很多弘毅師傅的書來讀, 這都是受我父親的影響!”
方先生死在湖北叔叔嬸嬸工作的“烏三農場”。 說起父親的去世,姑姑總感到遺憾和難過:如果父親當時留在廣州,這裡的醫療條件比農場好多了,到時候應該能治好病了。 但想了想,舅舅當時只好把方先生帶出了廣州。 “文革”對方老師的打擊太大了,雖然在部隊裡沒有被公開批評,只是因為他是“反動的學術權威”,他就提前退休了。 “我父親受不了這樣的決定,正要去上班的時候,幾個紅衛兵走過來對他說:'老方,老方,組織說你是反動的學術權威,人民內部的矛盾不是作為階級敵人來處理的,而是內部的, 這樣你就可以早點退休了。“唉,他們以前叫他'方老,方老',他們把'方老'這個詞換成叫他'老方',他怎麼受得了? 退休後,父親開始喜歡發呆......後來,幾個小紅衛兵跑到“南軒”那裡,一進屋就跑來跑去,把方先生的書翻得遍體鱗傷,最後還用鞭子抽打他。 方先生**能忍受這樣的侮辱! 隨後,他默默地回到房間關上門,家裡的保姆聽到房間裡有奇怪的響聲,趕緊衝進房間,發現方先生已經用剪刀割傷了他的脖子和手腕。 “我不是說過我爸爸很有同情心嗎,他以前幫我用蚊帳捉蚊子,但他沒有開槍,也從來沒有殺過蚊子。 那段時間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和刺激,才下定決心割斷自己的脖子和手腕! 好在方先生及時獲救,沒有傷到血管,但舅舅再也不敢把他留在廣州了。 來湖北休養後,方老師一直希望能回到中大任教,但不久後不幸因病離世,這個願望終究沒有實現。
方先生一生住過很多地方,曾應邀到張學良創辦的北大、華北大學任教,當時的“民辦文化大學”創辦人吳康甚至邀請方老師到台灣任教。 阿姨說,方先生當時確實考慮過要不要去台灣,但懷著對新中國、新社會、新生活的嚮往和嚮往,最終留下來,選擇在廣州中山大學繼續他的學術生涯。 方先生非常喜歡廣州這個城市,覺得這裡的城市氛圍非常濃郁,熱鬧非凡。 至於中山大學,方先生在世時並沒有透露太多對學校的感情,但在他去世後,他的姑姑曾經整理過他的隨身物品,發現了乙個他經常隨身攜帶的小錫盒。 以前,阿姨只知道金香膏之類的小物件,爸爸總是喜歡放在床頭,沒事的時候就會開啟,還開玩笑地稱它為爸爸的“百寶箱”。 開啟盒子,只見裡面有一條整齊的白色圍巾,一層一層小心翼翼地包好,開啟最後一層,是一枚中大校徽。 在離開中大後的幾天裡,方先生對中大的感情一如既往。這個被他視為珍寶的徽章,是他離開教學壇後精神的凝結點,凝聚了他對中大的懷念,以及對他畢生奉獻的學術事業的純樸感情和激情。
從家族傳統來看,因為父親的勸告,舅舅沒有繼承方先生的事業,但作為父親和長輩,方先生的細微言行,深深地影響著他的子孫後代。 文人的方曉月和歷史的方曉月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但作為父親的方曉月和親戚方曉月卻鮮為人知。 但老先生的野心、精神、風度、態度和原則,都體現在“父親”的角色上。 80年代方先生的《中國文學批評》一書再版時,姑姑把它送給了當時正在學中文的母親,現在母親又把它送給了我。 翻開封面,扉頁上是方先生青春的**,背面是方先生寫的“什麼時候有酒,重又細**”。 談起這本書,阿姨對我說:“前段時間,我在網上看到很多人重溫我父親的《中國文學批評》一書,說它是'文學批評史上一顆失落的明珠'。 這些東西我用中文聽不懂,但難得他能用這麼薄的小本子,把自己想講的東西講清楚深刻。 我和兒子暫時不能繼承這些知識,所以你要努力! “我不敢把自己當成方先生的'後代',畢竟只能和方先生算是遠房親戚,也不敢指望自己能達到方先生的學術水平和精神高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勵自己,讓更多的”中國人“認識和理解這位偉大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