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盜賊斯坦因在玉門關發現了乙個包裹,裡面裝著一封寫給粟特婦女公尺薇的信。 在信中,她哭訴生活的艱辛,斥責遠在撒馬爾罕的丈夫將她遺棄在敦煌:“當我得知你身體健康時,我覺得我永遠不會死。 但你看,我過著糟糕的生活......我和你一起來到敦煌,沒有聽從母親的吩咐......我寧願娶豬和狗,也不願做你的妻子! ”
這封信寫於1700多年前的西晉末年,這是乙個動盪的時期。 然而,從這封開頭祝福結尾的詛咒信中,我們仍能感受到一顆心的劇烈跳動——極度的愛與恨交織在一起,無盡的敵意與仇恨糾纏在一起,人性中所有的感情都還活著,埋在塵沙中數千年, 彷彿讓字母變黃的不是時間,而是那些永恆灼熱的古字。
可惜的是,對於有著“明恩”的現代人來說,這種情緒似乎因為太累贅而變得難以理解。 當網際網絡將人際關係編織成克里特島的迷宮時,我們從祖先那裡繼承的所有複雜情感似乎都匯聚成一條連貫的線,無論我們陷入什麼樣的情感,最終都能找到迷宮外的線索,就像神話中的雅典王子一樣。
因此,在親情面前,我們感受到了代溝,指責原生家庭受到重害,給這種社會學觀念以壓倒性的個人偏見; 面對朋友,我們二話不說就任由“友情之舟傾覆”,通過“封鎖”輕易切斷脆弱的社交網路連線; 面對戀人,當我們遇到背叛時,就有一種“不分享天空”的恨,發表“網路隨筆”,讓對方徹底“社會死亡”。
當然,在任何情緒中,你都會遇到“壞人”,陷入生活中不必要的困難。 但問題是,這種“一刀切”的情感處理方式,繞過了複雜的人性,是出於“幸福與復仇”的天生人格,還是由於社交網路馴化的思維慣性?
對於熱搜榜上的大多數情況,答案可能是後者。 面對婚姻背叛,有些人一出手就遭到毀滅性的“社會死亡打擊”,看似是“切破爛攤子的快刀”,但一旦越界,就可能從受害者變成殺人犯。 其實,能快刀斬斷,暗箭傷的愛情,一定從一開始就不深。 以毀滅來報婚背叛,無非是《水滸傳》中的強盜邏輯。 眾所周知,這本名著中沒有愛情。
正如心理學家弗洛姆所說,現代人缺乏愛的能力。 但在網際網絡時代,這個斷言似乎需要補充——現代人缺乏愛的能力,卻有傷害的能力。 “看雲的時候,你近了,你看我的時候,你遠了”,顧城的詩不經意間暗示了社交網路作為“雲”的魔力。 與公尺薇的時代相比,我們在精神層面上一直都能感受到深刻的變化。
毋庸置疑,社交網路已經成為乙個“拿破崙人均”的世界。 我們以自我為中心,不怕與對方為敵,踐踏彼此的精神花園。 普希金在兩百年前就預言了這種“現代疾病”:“我們把每個人都看作是零,只有我們自己是非凡的。 “當社交網路的魔力侵入現實時,每個人都處於危險之中。 但所有人類都有“不做局外人”的秘密,要麼是隱藏的慾望,甚至是行為。 誰敢斷言這些有朝一日不會成為對自己的“核威懾”,作為“小型線上論文”的材料?
劉慈欣曾在一次採訪中表示,人性絕不是作家所說的永恆,而是會因技術而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這個判斷準確與否,只能由後人來回答,但社會對人性的遮蔽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這並不是反對技術的理由,歷史上科技革命帶來的所有倫理問題,最終都通過人類的自我創新得到了解決。 但這個過程往往是艱難和殘酷的。
此時此刻,在廬山中,我們只能默默祈禱:希望當烏雲散去,太陽公升起時,我們仍能感受到公尺薇劇烈的心跳,仍能以健全的人文精神了解人性的複雜和不足。
文字記者謝陽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