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資深外交官比拉哈里·科斯坦(Billahari Costain)曾說過,小國注定要處於地理條件大國的邊緣,時刻都有一定程度的焦慮,這種地緣政治焦慮在國際關係中非常普遍。
例如,新加坡最直接的焦慮來源是馬來西亞,馬來西亞擔心印尼,印尼擔心澳大利亞的影響力。
對於整個東南亞來說,地緣政治焦慮的主要目標是中國、美國,在一定程度上還有印度。
就像人類害怕野獸一樣,不是因為他們有殺戮的想法,而是因為他們有殺戮的能力,對於東南亞國家來說,外國勢力的實力足以構成乙個焦慮的理由。 這種焦慮不會被國際形勢、意識形態、政權的性質、外交政策所轉移。
從古至今,中國對東南亞大小政權的焦慮導致了他們需要依靠自己在空間和資訊上的比較優勢與中國博弈並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後果。
同時,我們必須與中國保持合作,並想方設法利用中國的影響力。 這種不對稱遊戲的結果是一種看似不穩定的風格。
對中國來說,東南亞政權對中國的焦慮不能簡單地用好事或壞事來評價。 這是乙個客觀因素,國際政治生態中的小國對大國感到焦慮,就像自然生態中的辣椒進化出辣椒素一樣。 對“中國焦慮”產生的機制有正常認識,是適應、利用、甚至破解的前提。
在廣義的東南亞歷史上,第一位著名的中國焦慮症患者的名字是葉浪國。 得益於成語“野郎驕人”,夜郎有幸成為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西南邊疆政權之一,其聲望可與南詔、大理相媲美,遠勝於同時代的滇國(昆明)和後來的明清王朝。 但Yoro人真的像“Yoro Arrogance”故事中的傳說一樣無知嗎? 事實並非如此。
夜郎囂張跋扈“這個典故出自《史記:西南伊列傳》。 原文是滇王和漢使的話:
誰比我大? 夜浪侯也是如此。 道路通行不通,所以他們以為自己是乙個國家的主人,他們不知道浩瀚的漢朝。從這段史料可以看出,說出“漢我大”這句話的不僅是耶郎君主,還有滇國王,說明這很可能是挑釁性的外交辭令,或者是從漢朝的角度總結司馬遷對兩國的立場。 更何況,當夜郎國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身份已經是漢朝封的夜郎侯爵了。
對此,《史記》也作了詳細記載。 在漢武帝“夜郎囂張”事件發生前的第6年,夜郎國君多通曾答應漢朝“與使者約見,讓兒子一聲令下”。 也就是說,接受漢朝的束縛和統治。 如果夜郎真的對漢朝的實力一無所知,那麼就算是名義上的統治,他也不太可能接受漢朝。
其實,夜郎人說“漢跟我大”的背景,就是夜郎拒絕與漢朝合作對付他的**夥伴南越。 南越國滅亡後,夜郎很快逃入漢朝。 然而,從漢朝的角度來看,夜郎的行為是一種大起大落,左右搖擺,但從夜郎的角度來看,這些行為都是由客觀現實和理性判斷驅動的。
夜郎並非不知道漢朝的實力,但他也明白,由於地理障礙和資訊不對稱,漢朝很難調動力量對付他。 軍事行動需要大量資源,這意味著得不償失; 但這也導致人民不得不為千里之外的對外戰爭買單,不能用八極打。 而且,由於古代的地理條件,資源和資訊流通效率低下,一場邊疆戰爭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往往數不勝數。
比如清朝乾隆年間的金川之戰,清廷為了對付幾個土司,就消耗了上億兩**,相當於當時兩年多的財政收入。 如果不是乾隆時期財大氣粗,這種戰爭就不會打出來。
正是基於對這種不對稱的清醒認識,西南大小大國採取了高度靈活的與中原王朝互動的策略,從極度恭順到正面,但兩者之間更加虛偽。
關鍵是,這是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遊戲。 西南政權很清楚中原的實力,但不確定中原願意和能用多少力量來對付自己。 宋朝的農志高、明朝的楊應龍、陸川吐司,他們發動叛亂的時候,都不想進入中原。
他們的目標是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並得到認可。 雖然他們最終失敗了,但西南政權在趙安取得成功的情況並不少見。 其實,儂志高、楊應龍、陸川土司也有機會及時停下腳步,成就趙安。
焦慮的本質是遊戲中的不確定性,而不確定性是中原王朝願意並且能夠拿出多少資源來對付自己。 因此,中原王朝相對於自身越強大,不確定性範圍就越大。 這種不確定性最終轉化為西南邊境甚至東南亞的“中國焦慮”。
所以Yoro傲慢的本質不是無知,而是知道的太多了。 只是野浪國在玩不對稱的遊戲中要求太高了。 不幸的是,在輸掉賭博之後,它變成了所謂的“傲慢”。
公元1428年,明朝宣德皇帝收到越南的一封信。 不久前,樂力率領的安南叛軍擊敗了占領安南的明軍,越南金峰的這番話說,明朝軍隊崩潰的原因是他們看到大象後被嚇壞了,***發生了,所以死了這麼多人。 安南祈求罪孽得到赦免,並重新建立朝貢關係。
宣德帝當然能看出這種說法的虛偽,但為了應對永樂時代末期逐漸出現的金融危機,明朝君主認為結束戰爭的時機已經到來,中國在越南的20年統治即將結束。
李立在表明對明朝的忠貞之後,轉頭髮了一句“平武大虎”,宣稱“既然”趙定立立國,創了漢唐宋元朝,各皇帝都站在一邊”。 文章將宣德帝稱為“狡猾的男孩”,即奸詐的小孩子。
文章還生動地描述了明朝軍隊的慘敗。 《平武大河》中的囂張風格,就是以遊戲的勝利為基調。 當然,明朝的勢力還是遠強於安南的,但明朝別無選擇,只能拿出足夠的資源來對付安南。
這意味著安南的勝利。 如果越南人輸掉了比賽,“平吳大河”只是另乙個版本的“耶朗囂張”。 但既然已經取得了勝利,那就不用多說了。
然而,對《平武大虎》的評價再多華麗的語言也無法掩蓋越南人對中國人持續存在的焦慮。 不對稱博弈仍在進行中,中國的親近和強大存在仍然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以安南為代表的古代東南亞國家,同中國西南大大小小的政權一樣,普遍採用搖擺不定的耶朗模式,在一場曠日持久的不對稱博弈中探索中國能力的邊界。
15世紀,馬六甲蘇丹國在明朝的支援下,成為東南亞最大的海上強國。 但這並不妨礙馬來人在《馬來紀事》中說,明朝皇帝接受了馬來蘇丹的崇拜,染上了一種奇怪的疾病,不得不喝下蘇丹的洗腳水。 暹羅傳統上重視與中國的關係,是明清時期東南亞最好的國家之一,但儘管中國發出警告,暹羅也總是向馬來亞方向擴張。
曼谷王朝建立後,克里王朝謊稱是前任鄭信國王的後裔,清朝睜開眼睛認了。 我在我面前做一件事,在我背後做一件事,你知道我在我面前知道一件事,在我背後知道一件事,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在古代,東南亞國家和中國之間存在著默契的平衡。
這種狀況恰恰是地緣政治不對稱博弈的結果。 13世紀上台的蒙古元朝試圖打破這種平衡,無意中要求東南亞國家接受元朝派來的官員,試圖將名義上的宗主國-附庸關係轉變為事實上的統治。 對於這種默契,安南、爪哇、緬甸等國紛紛表示拒絕。
爪哇興哈薩裡王朝在元朝使節的臉上紋身和羞辱,緬甸人乾脆殺死了元朝使節和戰俘,甚至稱蒙古人為“韃靼人”。 這種看似囂張跋扈的行為,其實是不平等遊戲規則被打破後必然會發生的攤牌。 結果呢?
安南和爪哇憑藉主場優勢擊退了強大的元朝軍隊,只有緬甸被擊敗並輸掉了賭注。 但不久之後,元朝被迫放棄緬甸。 畢竟,對於當時的中國來說,雲南是一片未消化的土地。
明清時期,緬甸和中國之間的不對稱博弈仍在繼續。 在18世紀的清緬戰爭中,緬甸公邦王朝單槍匹馬地與中國和西南五省的軍隊作戰,並出現了平局。 東南亞國家的“中國焦慮”也適用於歐洲人建立的殖民政權。
出於對中國人口增長的恐懼,17世紀西班牙馬尼拉發生了反華事件。 然而,沒有中國商人,菲律賓殖民地就無法運作。 於是西班牙殖民者很快就向中國人張開了懷抱。
17世紀中葉,當西班牙人聽說台灣鄭成功計畫入侵菲律賓時,嚇得要死。 中國的地方分裂勢力已經對東南亞的殖民政權構成了巨大威脅。 1940年,荷屬東印度群島出現了中國的“紅流”,荷蘭人也陷入了嚴重的“中國焦慮”。
後來才知道,清朝對這件事的態度是:“僑僑自滅君王,罪魁禍首。“荷蘭人松了一口氣。 這種“中國焦慮”和“野郎”的模式,貫穿了東南亞數百年的歷史。
在長期的不對稱博弈中,為了爭取和捍衛自己的最大利益,東南亞政權別無選擇,只能保持懷疑和試探性,在服從和傲慢之間搖擺不定。這種對小國如何與大國相處的焦慮在世界各地的地緣政治中無處不在。 民族主義興起後,地緣政治焦慮演變成一種更強烈的形式。
20世紀10年代,被譽為泰國民族主義之父的拉瑪六世國王決定與流淌在他血管中的中國血液開戰。 由於擔心辛亥革命的影響並通過華人傳播到曼谷,拉瑪六世國王下令禁止華人進入**部門,並限制華文教育。 20世紀上半葉是中國國際影響力的歷史低點。
但對於東南亞國家來說,由於中國革命的強大影響和大量中國移民的存在,“中國焦慮”依然存在。 在20世紀下半葉的英屬馬來亞、泰國和緬甸,隨著中國國際廣播電台的無線電波一路傳播,人們擔心革命的幽靈已經變得無法控制。 直到70年代末,當中國承諾關閉廣播時,這些國家才放心。
但大約在同一時間,越南對中國的挑釁和誘惑得到了堅決而有力的回應。 “野郎囂張”的故事,在號稱世界第三軍事強國的越南再次上演。 那麼,這種地緣政治焦慮的不對稱博弈是完全無法破解的事實嗎?
不一定。 工業革命以地震般的方式改變了人類世界。 經濟史學家將古代世界稱為“馬爾薩斯-裡加託世界”,這個世界最重要的特徵是沒有可持續的指數增長。
所有的增長都將受到土地利用的制約,人口將在數量上保持平衡。 因此,古代世界必然是一場零和遊戲。
工業革命打破了馬爾薩斯的詛咒。
人與國之間的博弈依然存在,但世界不再是你多吃一口我就得挨餓的無增長狀態。 遊戲更多的是爭奪增量,而不是瓜分股票。 這意味著可能會有新的方向來解決不對稱博弈。
21世紀的中國向東南亞的夥伴發出了乙個強有力的訊號:古代國家之間在土地、人力和商業壟斷方面無休止的零和博弈已成為過去。 雖然不對稱博弈依然存在,但這種博弈不再指向偷獵、互相傷害,而是如何共同創造和合理分配新的財富。
這是現代國際關係與古代國際關係的根本區別。
工業革命20年後,世界經濟的重心正在從北大西洋轉移回亞洲。 面對歷史機遇,中國與亚细安國家正在探索一種新的互動模式,這種模式超越了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和朝貢體系等所有舊體系。 龍已經擺脫了雲霧的束縛,無論是漢朝的自負,還是夜郎的囂張,都會隨著零和博弈的結束,被甩尾巴的神農一掃而空。
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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