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掘金非洲地產藍海內卷,以及時間機器的失敗

Mondo 財經 更新 2024-03-05

正文丨高慧萍.

編輯丨當趙方子所在的國內房地產市場相對低迷時,一群在非洲做房地產的人活躍在社交**上,他們表示,目前非洲的房地產有無限的可能性和機會。

在非洲,一塊土地是有限的,通常不超過2英畝,或者乙個標準足球場的大小,大公司很難看中這項業務,為魯莽的個人投資者留下了空間。

第一批去非洲挖房地的創業者,早已聲名鵲起。成功故事的背後是消失的藍海和深不可測的非洲市場。 但總有中國商人不願意征服這片充滿機遇和想象力的非洲大陸。

在東非的肯亞,100多家中國房地產開發商聚集在這裡。 2018年,35歲的安迪有生以來第一次登上了出國的航班,只帶了乙個裝有日用藥品和幾件夏衣的隨身行李箱。 作為乙個即將出海的淘金者,他覺得自己不需要帶太多東西,除了賺錢的慾望和勇氣。

這次飛行的目的地是東非經濟領袖肯亞首都奈洛比。 當時,安迪剛剛在中國經歷了職業生涯的滑鐵盧,決心來非洲爭取轉機。 飛機降落時,我看到道路兩旁的房屋大多只有兩三層樓高,和當時中國的小鎮差不多。 安迪立即意識到了這個機會:非洲的房地產確實比該國其他地區落後了二三十年。

在非洲房地產市場的藍海中,預計中國商人將複製過去二十年中國房地產的輝煌——這是大多數中國企業家在非洲所期待的。 在商業中,這被稱為時間機器效應:將乙個成功驗證的商業模式移植到乙個有需求的未開發市場。

從1998年取消福利住房開始,我國房地產在20年中走過了一條完整的市場化道路。 2007年,Andy進入這個行業,遏制房價快速上漲仍是首要目標**,大量房企湧入校園招聘,原本學物流的他也一頭紮進了這個朝陽行業,成為了一名房地產營銷策劃師。

這是房地產的第乙個時代。 趁著時代之勢,Andy在入職第三年就成為了公司的專案主管。 他也夢想著抓住自己的機會——2014年,他與同學共同創辦了一家營銷公司,在貴州獨立出售房產,但以失敗告終:那兩年,市場上出現的房子太多了,市場趨勢已經悄然改變。 到2016年,安迪的專案銷售緩慢。

最終,大股東的資金被打破,此事無可挽回。 安迪解散了銷售團隊,幾十萬的投資也白費了。

2018年,當一位熟人丟擲橄欖枝,邀請安迪去肯亞做房地產時,他已經休假一年了。 安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熟人是他現在的老闆,在肯亞從事房地產開發10年。 老闆說得很乾脆,總結了兩點:第一,風險與機遇並存,但機遇大於風險; 其次,投資回報率優於國內,即使是普通員工,同崗位的工資也比國內高出30%-50%。

安迪在心裡盤算著未來:留在中國,房地產時代已經過去,乙個房地產規劃師的年薪只有兩三十萬元; 但在非洲,1000萬元可以開發乙個專案,幾十萬元可以投資股票,投資)收益可能是中國的10倍。

他還認為,只有在非洲,他才有機會獨立開發專案,因為鄧長武是中國本土開發商的標桿,他前半生的軌跡與安迪的軌跡緊密重疊:乙個同樣出身於四川省乙個小山村的大學生,到了中年就遇到了職業瓶頸。 但與安迪不同的是,在2000年代,鄧長成為最早在非洲發展房地產業務的中國商人之一,40歲時,他還是一名普通的公司經理,但非洲的淘金熱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20年後,他成為了住在別墅裡的重要人物, 娶當地妻子,送女兒去英美留學,促進中肯交流。

這樣的成功故事激勵了許多來到非洲創業的中國人。 在非創業的華人圈子裡,鄧長是乙個“傳遞幫助”的角色——多年來,他帶了不少於50名中國個體開發者,通過“親親相親”、朋友相親,越來越多的華人聚集在肯亞。

不是每個人都注意到了當鄧進入非洲時,市場上只有兩三個中國開發商:由於非洲一塊土地的面積有限,通常不超過2英畝,或者乙個標準足球場的大小,中國大公司很難看中這項業務。 這為魯莽的個人投資者留下了空間。 當年,隨著購買 1在2英畝(不到5000平方公尺)的土地上建了七八十棟房屋,鄧長成功賺到了第一桶金。

但今天,根據鄧長的統計,現在肯亞有100多家中國房地產開發商。 市場的逐步發展和演進給運營帶來了更高的複雜性,但當創業者們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時,他們滿懷著事業成功和財富的夢想,對這一切完全沒有準備。

從建築工地眺望肯亞首都奈洛比。 受訪者鄧長武在非洲學到的第一課是要有耐心,隨時準備應對不確定性。

我第一次買地,並不順利。 這也是一項由土地和鋼筋混凝土組成的業務,但在非洲,房地產的幾乎每個方面都與中國不同。

在中國,城市土地歸國家所有,企業通過“招標、拍賣、掛牌”制度取得土地。 但在土地私有的非洲,通常的做法是通過房東指定的律師辦理轉讓手續——當時鄧聘請的律師是熟人警察的妻子,自以為靠譜,但對方沒有按時赴約, 而移交原定在兩個月內完成,但三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進展。手續終於辦妥了,對方要求增加律師費,她對增加多少有最終決定權。

在混亂的市場中,規則尚未建立,但有相應的好處。 在我國,獲得土地後的審批過程漫長而嚴格:關於房地產的一切,包括立面、建築間距、層高等,都需要事先得到規劃、土地、環保、交通、消防等部門的審批。 然而,在肯亞,程式要簡單得多,除了某些地區的高度指示器外,沒有任何限制。

除此之外,人類情感的力量也非常有效。 對於鄧長長武開發的第乙個專案,相關部門原本批准了四層的高度,他想加大跳度並報批,但設計師的工作效率太慢,審批被拖延,導致專案被舉報違章施工,被迫停工。 後來,鄧長描述說,有副主任幫忙,然後發出了復工通知。

與副主任等當地社會重要人物相比,在非洲這樣的落後國家,有時候與普通人相處是專案成敗的關鍵。

安迪在肯亞的第乙份工作是建築工地施工經理。 當專案進入施工階段時,他管理的施工隊將開始運作:在安迪的管理下,幾個中國人負責水管工、磚瓦等環節,每個中國人負責幾十個當地工人——在肯亞,當地乙個工頭乙個月掙600元左右——這麼低的成本,如果管理得好的話, 將是許多房地產專案的利潤**。

但爭議幾乎永無止境:鄰居們報告說,建築工地正在加班加點製造噪音; **該部門表示無法閱讀檔案,並指責該專案非法逮捕了現場施工的師傅; 木匠拿走了三個月前的受傷報告,並要求賠償。 這些矛盾最終都指向同乙個結果——要錢。

除了敲詐勒索外,當地盜竊也司空見慣。 企業家黃海江這一切都歸咎於貧困:在當地,乙個普通工人的月薪只有兩三百元,而建築倉庫裡堆積的貨物有時價值數十萬元,對於一些非洲工人來說太大了。 」為此,安迪不得不讓保安每天在建築工地上巡邏,在工人下班時對他們進行搜查,此外,保安作為重要職位必須有人擔保,萬一出現問題,擔保人也需要坐在一起。

黃海曾因15輛電單車被盜而差點破產。 當時,他在奈及利亞創業做配送,找當地擔保人推薦當地員工,但擔保人帶著員工騎電單車跑了,他也顧不上報警。

這可能是每個非洲建築工地的日常工作。 安迪從前期的忐忑不安,到後期逐漸變得越來越奇怪,和一些中國建築工地一樣,乾脆把偷竊的成本提前放進了預算。

當然,與不穩定的政治局勢相比,這些困難可以忽略不計。 儘管非洲肯亞政局穩定,但鄧長20年來經歷了兩場驚心動魄的戰爭。

第一次發生在2007年12月,當時鄧長長武的第乙個專案即將封頂,當時肯亞爆發了選舉暴力衝突。 工人冒著生命危險來工作,這些貧困家庭需要薪水來維持生計,而不是戰爭。 手頭沒有現金,鄧長設法弄了一些麵包,每人只夠半袋,很多工人都捨不得吃,就餓了,帶回家給孩子吃。

在為期六周的騷亂中,有1,300多名肯亞人喪生。 鄧長看到了非洲大陸生存的殘酷:空蕩蕩的街道上瀰漫著輪胎燃燒的刺鼻氣味,槍聲不時響起,石頭被扔在汽車上。 冒著危險,鄧長武去了城市合作銀行,他想取錢支付工人的工資。

2017年,肯亞又來了,鄧長有經驗,提前停工。 騷亂再次爆發,該專案在反覆選舉中暫停了一年。 鄧長武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就像他在非洲學到的第一課一樣,“永遠不要想守時”。

2017 年 8 月,肯亞奈洛比** 因對計票結果產生懷疑而引亂。 在過去的二十年裡,很難說非洲房地產市場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尤其是與中國相比。

在同一時間跨度內,在激烈的市場競爭和強大的購買力的推動下,中國的住宅建築已經不止一次地發展,外牆採用石材和鋁板,住宅區建有游泳池和俱樂部。

但在非洲,它仍然是乙個簡單得多的建築行業,購買了半個足球場的土地,建造了數十到數百棟房屋。 一般來說,乙個好的多層住宅容積率(地上建築總面積與乙個社群的淨用地面積之比)不應超過3,容積率越低,居住體驗越好。 在中國,即使搬遷房屋的容積率通常不超過3,但非洲房地產的容積率可以達到4甚至更高——即便如此,也只有中高收入人群才能買得起。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在房地產業務中幾乎不可能賺到普通人的錢。 沒有大學畢業就來到非洲創業的黃海,用一次次的失敗驗證了這一點。

自稱“中學生”的黃海,2015年懷揣著“改變100萬人生活”的夢想來到非洲。 到2019年,在西非經濟領頭羊奈及利亞,他將目光投向了當地的租賃市場,模仿聯家的標誌和店面裝飾,建立了租賃平台X-Home。

他有很多創業經歷,而且有資本支援,一開始他很有野心,在他的願景中,這個生意不僅會通過中介費賺錢,還會引入物業管理和金融,從增值服務中賺錢。 他們的客戶將覆蓋整個奈及利亞前首都拉各斯。 拉各斯人口超過2000萬,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城市,在非洲的地位相當於中國上海。

但專案一啟動,黃海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大多數普通人,比如超市收銀員和服務員,全家年薪四五千元,對住房的要求很低。 唯一的要求是它便宜,便宜到中介費不值得看一看。

下層的人們睡在橋上和貧民窟裡。 貧民窟的房間很小,有兩三平方公尺,用生鏽的鐵磚砌床,一旁掛著乙個鍋算是廚房。 沒有衣櫃,衣服直接掛在牆上。

且不說物業管理,X-Home提供國內公寓式的管家服務,普通人根本住不起。 金融服務也沒用,因為當地法律保護租客,房東不能隨意驅逐租客,有幾次租客還不清貸款,中介就不能帶他,有時甚至被趕走偷偷溜進去住。

由於賺不到普通人的錢,黃海逐漸將目標受眾轉移到在奈及利亞工作的中國人和印度人身上。 向他們推銷要容易得多,簽署合同只需幾分鐘。 但最終,X-Home還是沒開始——疫情來了,外國人陸續回國,房子空置,專案泛黃。

在今天的非洲,上層中產階級和富人是主要的消費力量。 這是企業家遲早會知道的真相。 鄧長武的專案,無論是公寓還是別墅,最終都吸引了來自富裕階層和新興中產階級的客戶。

兩年前,安迪從建築管理轉型為銷售,把當地頂級富豪的生活看在乙個完全不同的層次上:開著最好的車,送孩子去美國讀書,一場派對可以花10萬元- 然而,這些人並不是安迪的目標賣家。 安迪建造的高密度房產,看起來像是國內搬遷的房子,就算有錢人買,也只是為了收租。 這些房產的客戶是當地新的中產階級,如律師和設計師,其中一些人來自貧民窟,在階級跳躍後需要更安全、更舒適的房屋。

安迪嘗試了移動國內銷售的方式。 在餐廳吃飯會見食客,修車見車主和老闆,去銀行見櫃員,他不厭其煩地自我介紹,希望他們能推薦客戶,但幾乎沒有收穫。

最好保持有限的上層社會關係以增加銷售額。 每次回國,他都會記得給上流社會的顧客帶禮物,比如一罐好茶,以換取顧客的讚賞。

市場並非完全沒有變化。 鄧長武說,2005年他進入這個行業時,當地的房地產行業剛剛起步,當時賣房相對容易。 到2017年,市場變得更加火爆,不僅有中國開發商,還有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肯亞當地投資者。

2018年來到肯亞的安迪,碰巧見證了新時代的變化:土地交易金額為**; 銷售週期也延長了; 開發商的內捲使得賣得不好**。

但目標受眾沒有改變。 安迪說,就像20年前鄧長長武的客戶一樣,擁有財富的階層仍然是主要買家。 唯一的變化是,富人手中的房產更多,購買慾望在下降,開發商需要做出更好的產品來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

如智慧型門鎖、監控和安全門的引入。 安迪說。 僅此而已,游泳池、花園、陽台,這些都不需要——肯亞作為乙個整體,人口比雲南省還多,但其GDP只有1 4——而且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買不起更好的房子。

中國房地產開發商在非洲的高密度開發。 圖源:與六年前剛到非洲時的束縛相比,安迪現在已經學會了一邊烤羊,一邊和當地工人跳舞。 當他高興的時候,他拍下了向他聲稱跳舞的木匠,覺得他們也相當自由和快樂。

他攢錢,開始萌生新的抱負,夢想著將來像鄧長武一樣獨立開發房地產,送孩子去英美讀書。 但對於安迪來說,離這樣的夢想還有一段距離。

在此之前,他也考慮過是否要回國。 每個週末,當他看到鄰居們出去敬拜時,他都會想念家鄉的妻子和孩子。 因為疫情,他錯過了女兒的出生。 他堅持每年給兒子寫信,寄出七八封信,卻沒有回信。 最後,當我回到中國見面時,兒子問我是否不能去非洲,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時間和距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發現與妻子的關係正在逐漸淡出,生活就像兩條平行線,更多的是法律關係。 他的妻子曾經花了22萬元投資買了一套房子,但他多次都擋不住。

是留在中國還是回國,是中國商人一直面臨的抉擇。 轉眼間,黃海已經在非洲待了將近十年,他告訴工作室,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不會來非洲了。

黃海在大學時就開始創業,2015年,還在讀書的時候,通過教育和培訓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100萬元。 那時,我在財富方面感到相對自由,應該追求一些更理想化的目標。 有一次,輔導員和他談起他的人生抱負,問他:“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作為乙個年輕人,他立即被點燃了,他想起了他在中文橋社群結交的一些非洲朋友,當他了解到非洲的貧困時,我想改變非洲人民的生活。 於是,黃海來到了非洲。

在非洲的9年裡,黃海的創業基本上失敗了。 他今年31歲,家人總是催促他回家結婚。 但他還不打算回去,他必須為自己出點名才能回去。 這就像在牌桌上玩遊戲,他輸了眼前的錢,他相信自己可以在下一場比賽中拿回來。 去年5月,他又開始投身於農業,他有信心這次能成功。

在某種程度上,我的家鄉是完全陌生的。 回國參加晚宴時,黃海舉起酒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他發現自己更適應非洲,乙個簡單得多的社會。

鄧長對這種感覺很熟悉。 過去,每次回到成都,他都覺得自己彷彿從鄉下回到了城市。 當他坐公交車時,發現大家都在用電子支付,他也無法操作,於是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也不好意思提在非洲做地產,大家都以為是大生意,但他在非洲的專案太小了,炫耀不出來,有時候乾脆說會做一點小**。

當時,鄧長武也會糾結是留在非洲還是回國,但多年後,當再次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他給出了乙個看似完美的答案:以開放的心態將自己置身於兩個國家,不必擔心哪乙個是真正的家。 」

在非洲,他娶了另乙個妻子並生了孩子(在非洲,多個妻子是合法的)。 在中國,他也買了一棟別墅,他說,兩邊都可以住,等國內氣候好的時候,你就回中國了。

他已經到了退休年齡,他的大女兒也逐漸開始接手他的生意。 近兩年,全球經濟下滑,本幣貶值30%,購買力下降,他放慢了房地產開發的步伐,專注於出租現有房產。 不變的是,客戶群仍然是當地的中上層階級和外國人。 100平公尺的房子月租三四千,只有月薪1萬元以上的人才能租得起。

儘管非洲的房地產已今非昔比**,但企業家們相信未來仍然充滿想象力。

2018年,肯亞首都奈洛比的航拍。 來源:視覺中國 (應受訪者要求,Andy為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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