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蝴蝶派》作者的小手藝。

Mondo 文化 更新 2024-01-28

談炯城在傳統的文學史敘事中,“鴛鴦蝶派”的作家和他們的作品,往往像卡在濾網裡的殘渣,經不起純藝術的考驗。 雖然它們曾經很受歡迎,但現在它們只是作為那些經典背景噪音的背景而存在。 歸根結底,《鴛鴦蝴蝶派》的寫作,是乙個以利潤為導向的文化產業。 因此,如果我們從文化史的角度來看待他們,我們可以發現,在清代和民國初期的社會變革時期,發明了一種新的現代知識分子形象,這與它的經典模式不同:如前朝代的著名學者和清流, 這些現代知識分子更服從於經濟秩序,而不是政治秩序。他們是追求商業利益的專業作家,正在逐漸形成的現代經濟體系在他們身上體現出來,透過他們生活的稜鏡,我們或許可以窺見這個經濟體系的光譜。

美國歷史學家林玉琴的《美人帝國蝴蝶卡:中國民俗產業史》(以下簡稱《美人帝國蝴蝶卡》)以“鴛鴦蝶派”作家陳迪仙的生平為藍本,通過他的寫作和民間工業實踐,描繪了**時期中國基層地方“小手工藝”的興衰。 “小工藝”一詞是《美帝國蝴蝶卡》一書的核心,陳蝶仙為各種報刊雜誌撰寫了關於染料、化妝品等輕工產品的專欄,當時的評論家將其中許多文字稱為“小工藝品”。 後來,創辦了家庭手工業俱樂部的陳迪仙,成功地將自己的作坊產品從“小工藝品”中衍生出來,打造成國際品牌。 到2024年,家庭手工業已成為中國第二大化妝品和日用品製造商,僅次於方立賢的中國化學工業總公司。

美帝國蝴蝶卡:中國近代民俗產業史”。

由林玉琴撰寫。

陶磊譯.

廣啟書店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3 年 6 月。

在常見的以西方為中心的歷史敘事中,工業的傳播路徑是一條從西向東的單行道,是工業扛起了文明的火炬,照耀著整個朦朧而昏暗的大陸。 因此,條約口岸的開放往往被這種敘述視為工業起步的關鍵節點。 雖然我們必須承認條約港口在引進新技術方面的重要性,但第乙個國家的工業並沒有因為港口的存在而成為殖民主義的內部景觀,它們不是鎖在音樂盒裡的音符,只有極少數人使用。 如果以分散的方式重述**的產業史,考察自下而上的微觀建構,陳蝶仙所倡導的“小工藝”是相當值得關注的。 它起源於乙個家庭作坊,比上面提到的工業化生產方式具有更多的工藝性,“小工藝”具有更多的工藝成分。 通過眾多與“小手工藝”交織在一起的話語,以及無數陳蝶仙圍繞女性雜誌的知識生產,我們可以窺見中國早年社會、經濟、性別關係的變化。

“化妝品製造庫”。

陳蝶仙事業的起點是2024年的上海。 同年12月,身為職業**的陳蝶仙在上海創辦了《女人世界》雜誌,化名《天虛我一生》。 作為早年眾多女性雜誌之一,《女人世界》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年後就停刊了。 不過,林玉琴提醒我們,除了編輯雜誌之外,陳蝶仙自撰的專欄《化妝品製造圖書館》(以下簡稱《製造圖書館》)可以看作是一種“針對性別和特定階層的國內製造”。 該專欄針對新興城市的中產階級女性。 “製造圖書館”的目的是向這些女性介紹在閨房製作化妝品的知識。

為什麼創立家庭手工業合作社,後來成為醫藥巨頭的陳蝶仙,在清末民國初,主張自製化妝品,而不是在市場上購買製成品?事實上,自製化妝品的行為是傳統與現代的交匯點。 在禮儀社會中,胭脂等化妝品往往具有象徵意義:它將女性拉入充滿未知的外部世界。 但是,家庭手工業,正如“男人耕種和編織女人”的傳統家庭分工所暗示的那樣,是一種完全屬於女性的家政。 我們可以看到,在近代早期,製作化妝品的行為總是充滿矛盾,這不僅顯示了女性做家務的美德,也促使女性進入科學知識領域。 因此,“女人”被發明出來,不僅僅是作為另乙個,而是作為改革話語的一部分。 改革傳統婦女和改革傳統中國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 改革話語特別關注身體,身體將纏足和毛髮生長等身體特徵視為國家軟弱的症狀。 自製化妝品也被納入改革話語。 這種行為除了節儉之外,也是塑造現代性身體的嘗試。

不過,我們還是應該看到,從明末開始,上流社會女性就開始從事家庭製造,比如在《紅樓夢》中,就有一段對自製胭脂的描述,胭脂也是其中的重要形象,暗示著女主人公的嫵媚多情氣質。 改革話語自然是利用傳統話語的外殼,將其切入合適的容器。 正如託克維爾在《舊制度與革命》中所說,一場悲劇性的革命仍然需要與舊制度結盟才能生存。 制度和文化的慣性在一定程度上獨立於外部衝擊。 把中國的現代化看作是下意識的衝擊和反應,無疑是過於機械化,忽視了歷史的細節。

尤其要注意“製造庫”的文體品質。 2024年,乙個名叫邱廷亮的人在《論白話作為復辟的基礎》一文中寫道:“智國有言,愚國無言;識字是聰明人,文盲是傻瓜。 地球上的所有國家都是一樣的。 獨武中國有文字但不能成為智慧國家,人民有文化卻不是智慧民族邱廷亮說:“這篇文章是有害的。 現代文學的語言意識,正如馬拉美所說,不僅僅是為了“純粹的部落方言”,還因為它能夠改造民族性格。 “製造圖書館”的風格不是白話,而是2024年代以前流行的淺薄而現代的文學語言:典故少、白話元素多的文學語言。 因此,我們也可以想象未來“製造庫”型別將面臨的批評。 支援白話文字的語言改革者對陳笛仙等人的創作不屑一顧,認為他們濫用了古老的浪漫符號,削弱了文字干預社會現實的能力。 但吊詭的是,白話文學早已蛻變成一種精英文學語言,更適合市場的仍然是“製造圖書館”的淺層文學語言。

這是關於本地消費的

從作家到實業家的轉變,對陳笛仙來說,意味著他必須更積極地參與利潤的計算。 金錢也是他自傳體早期**《鄭》的主題。 漢學家周承銀在《作為名人的作家》一文中寫道,晚清作家喜歡模仿經典,尤其是《紅樓夢》。 這“受益於新的機械複製技術的發展,包括更便宜的大規模印刷技術,如平版印刷和可移動金屬活字的使用。 這一切,導致了19世紀新版《紅樓夢》的巨大市場出現,也催生了熱衷於私營、續寫《紅樓夢》的行業。 “鄭”也受益於《紅樓夢》。 陳蝶仙曾為這**單行詩、詩寫過一首詩:“一半是假的,一半是真的,五年前總是悲傷的。 別人像紅樓的夢,而我就是紅樓夢裡的人。 * 主人公單在浪漫幻想與現實之間徘徊,不得不與乙個日漸崩塌的世界作鬥爭,就像《紅樓夢》中的賈福一樣,滑入命運的崩塌。

從朦朧的文字世界,在五四運動後的“國產運動”的推動下,陳蝶仙很快學會了用民族主義話語來吸引當地消費者,家庭手工業所向披靡的品牌牙粉開始與日本產品爭奪市場,並最終在中國崛起。 當然,中國本土消費者並不是被外力推入消費社會的,消費社會的出現是明清以來公民階層崛起的必然結果。 正如日本美學家阿部次郎在他的著作《馬奇託的美學:德川時代的藝術與社會,從中世紀到現代的日本》中所考察的那樣,它與儒家中國相似,因為最初實行“Shinongshosho”四人制的社會由於機械人(即 商人)。儘管德川幕府在2024年的《市民呼籲》中,對市民的日常使用仍有一系列繁瑣的規定,包括不允許市民穿絲綢衣服家裡不可能有金色的家具;不允許使用金銀箔雕刻橫樑和油漆......建築物根據安倍的說法,“machito階級是德川時代的勝利者”,他們創造的曖昧和矛盾的平民文化最終融合到明治大正時代的資本主義消費文化中。

Machito Aesthetics:德川時代的藝術與社會

由阿部次郎撰寫。

王向元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23 年 2 月。

在中國,明清時期禁止奢侈的現象並不少見,如明太祖朱元璋的《大信》中規定“京唐四級以下的職位和五官,以及在京城外的侍衛、駐軍等,公爵、侯爵、伯都都督等官員, 不分老少,不准坐轎,違者一律追問。 清朝也有在世上頒布的《大清通裡》,但這份檔案一直沒有得到認真貫徹執行,清代葛世鈞編纂的《帝國經世文續傳》中寫道,《大清通裡》不是在監察線之外,監察的線是政府,是州縣政府的方式, 只有一張告示,掛在辦公室的門上,跟著一張紙,向老闆匯報,州縣都搞定了,原來不是家喻戶曉的名字。

就像他的***和“小工藝”專欄一樣,陳滌仙在經營化妝品行業的時候,也用了所謂的剪刀糊法。 在他的專欄中翻譯和介紹自製化妝品的技術知識時,他經常面臨多重語言障礙:拉丁文、德文、英文被困在他的中文中,就像一番咀嚼後嵌入假牙的肉屑,它們是表示權威的修辭手法,但經常拼寫錯誤,很明顯,這些文字的作者並沒有習那麼多西方語言, 他是一位業餘實業家。不過,陳滌仙並沒有被自己的業餘性所束縛,反而利用這種業餘性,將其塑造成乙個家庭工業社會,這是“國產”本身的核心特徵之一。 即使在二戰後,“客廳即工廠”的家庭作業模式也是香港、台灣等地區經濟騰飛的基礎。 對此,林玉琴認為,“動員普通人參與本土主義產業”,是後殖民主義趨勢的體現。 陳先生的家庭手工業可以看作是20世紀初這條道路的預演。

反思過去,思考現在

《美人帝國蝴蝶卡》使用的主要素材是陳蝶仙之子陳定山的回憶錄。 不過,在梳理了細節之後,林玉琴小心翼翼地剃掉了陳定山回憶錄中屬於尊者秘密的部分,試圖還原乙個真實而複雜的陳笛仙,並以他的生平為嚮導,連線中國近代民間工業的歷史。 通過對少量檔案的反向解讀,重建了乙個已經消失的社會。

這種微觀史學的典範以描繪相對靜態的日常歷史主題而聞名,他們所描繪的現在似乎凝結在一塊琥珀中。 這種敘述呼應了六七十年代史學中出現的“自下而上的歷史”運動,其理論基於葛蘭西的“消極革命”觀點的延伸,就是所謂的“次級研究”(SS)。 印度歷史學家班傑明·卡扎利亞(Benjamin Kazalia)在他的論文《後殖民理論與歷史》中認為,“賤民一詞,廣義上是'非精英',因此通常被視為與他者或與歷史學家所說的不同的人”。 在黨衛軍的研究領域,歷史學家是那些撿起被遺忘的回聲的人。 在其演變過程中,賤民逐漸被抽象為一種普遍的文化符號。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也可以把陳蝶仙看作是非典型的賤民,他們早期的技術嘗試往往被認為是冷門的,是一種“模仿者”。 如果我們把目光轉向民營企業的當代形態,看看深圳的仿製品市場,它像雨後的蝸牛殼一樣伸展,我們就能嗅到其中隱含的不可觸碰的氣質。

林玉琴刻意尋找第一時期的民營企業與當代中國“山寨”文化之間的聯絡。 在她看來,對“山寨者”的描述往往會陷入兩個極端,一是譴責是破壞原創性的罪魁禍首,二是類似於海盜黨的觀點,將“山寨者”想象成一場又一場去中心化的革命,通過這場革命,製造者利用了資本主義所有制的堅實結構。 《美女帝國蝴蝶》作為一部微觀史作品的價值在於,它提供了乙個自下而上的視角,讓我們以批判的視角重新審視當今社會的主人翁意識、創新意識、工業文明的本質,讓讀者不再被世俗的刻板印象和激進的浪漫想象所束縛, 但能更清晰地反思過去,思考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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