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中國.
文 |定焦，作者 |Lu Wang， 編輯 |魏佳.7歲的小雨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雖然剛入行一年，但她已經成了與其他小朋友不同的習作息，經常凌晨四點起床化妝，有時第二天凌晨一點就拍完， 並連續旋轉20小時以上。
在橫店這個國內最大的影視外景拍攝基地，每天都有大量的劇組前來，其中不乏像小雨這樣的年輕演員，哪怕只有三五歲，熬夜拍戲的情況也屢見不鮮，媽媽們在劇組全職陪著孩子， 每天拿到幾十到幾百元的報酬。這個群體有乙個共同的名字——“童飄”。
近日，“乙個6歲女孩在橫店做童漂流，4個月賺250元”的訊息被大眾熱議。 在“年紀輕輕晝夜顛倒”、“夏天穿冬衣得痱子”、“百人搶機”等討論中，大眾對這個群體既好奇又疑惑，“童飄”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在與眾多家長和業內人士溝通後發現，家長們對童飄有著不同的認識，很多家長認為自己的孩子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童飄，只有在有拍戲的時候才會去橫店。 即使你長期在橫店生活，你也會盡量選擇孩子課課不多的時間。 然而，在很多人眼中，從三歲到十幾歲在劇組裡投入了大量時間和精力的童星，或多或少都是“孩子氣”。
根據多方的說法，我們大致將橫店廣義的“孩子漂流”分為三類，一類是離家近，比如住在浙江，有機會加團，媽媽會帶著孩子從家裡開車去橫店;一種是離家很遠，寒暑假會選擇在橫店租房幾個月，蹲在各大劇組裡尋找機會;還有一類孩子，年輕時曾在一些知名作品中擔任過主演，或者曾在童劇中擔任過主演，他們會跟隨劇組的時間，駐紮在橫店。
這些孩子的共同點是形象好，很多都是童模，而且多才多藝，有舞蹈、鋼琴、相聲等十八種武功。 他們的家庭都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否則很難承擔房租、試鏡差旅費、簽約費等高額投資。
為了給孩子爭取到乙個角色，家長們紛紛與孩子經紀公司簽約，不惜支付高額費用，甚至還帶錢入團，投資數萬至數百萬元。 他們曾經有過“一夜成名”的想法，但最終，他們經過試鏡，心平氣和，失敗了，成為了工業流水線的乙份子。
即便如此，很多家長還是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只要能力允許，就想熬夜一段時間。 同時，也有更多新人，被童星的光環所吸引，繼續前往橫店。
橫店，總不缺“童飄”。
在橫店，沒有乙個不打架的母親，她們都是時間管理的高手。
Carissa上小學三年級，擁有長腿的先天優勢，當過童模，小女孩有酷妹迷，顏值和氣質都和湯唯非常接近，多次被劇組拍到。
她的母親經常帶她開車四個小時往返於橫店和無錫的家中。 有好幾次，經紀人臨時在群裡發通知，媽媽看到後立即帶著Carissa趕了過來。
曾經拍攝過乙個夜景，從晚上10點開始，到凌晨5點結束。 一結束，母女倆為了趕上10點的學校早課，就趕回了無錫，而Carissa只在車裡睡了幾個小時。
日程安排很緊，但擋不住媽媽們的鬥志。
相貌柔和的竇妙今年5歲，拍戲一年多，在幾十部劇中都獲得了小配角的角色。 能得到這樣的機會並不容易，除了孩子自身的條件，也要歸功於母親拼命帶他進群面試。
剛入行時，鬥淼媽媽乙個月就經營了近20個劇組，今年他們還在橫店租了兩個多月的房子，為了獲得更多入團的機會。
為了拍電影，鬥淼媽媽曾經連夜開車1000多公里。 有一次，他們剛宣布完習劇組，準備回橫店時，突然得知貴州某劇組缺少年輕演員，母子倆直接在高鐵站改簽了票。
但殘酷的是，就算留在橫店，也未必能得到好機會。
暑假期間，小雨媽媽在橫店租了兩個月的房子，想著要讓孩子再進群幾次。 然而，小雨的媽媽發現，她的孩子雖然天生就是童模，形象也不錯，但很難被選中。
這兩個月，小雨接到的群角色，大部分都是只有背影的群角色，稍微好一點的特殊角色全都缺失了，比如群演時被導演選中。 如果單純依靠自己的簡歷，基本上無法獲得好的資源。
在橫店，兒童因年齡小而得不到優待。
和成年演員一樣，他們不僅白天拍戲，晚上也跑節目，中間只能找個角落靠在椅子上休息幾個小時。 媽媽們也會陪同現場，向孩子們講解導演的要求，配合劇組完成拍攝。
冬天拍夏景，只穿了一層薄薄的戲服，在現場等了幾個小時，卡麗莎的嘴巴被凍裂了。 夏天穿著冬裝，在40多度的高溫下暴露在陽光下，非常白的卡麗莎不僅把臉曬黑了好幾度，還痱子。
熱愛運動的努諾今年12月才開拍，從下午4點到凌晨3點都有夜景，媽媽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才零度左右，母子倆坐在露營椅上，抱著他們取暖。 因為睡得很深，諾諾在媽媽的懷裡睡著了，每次輪到諾諾玩的時候，媽媽都會把他叫醒，不到四五個小時，諾諾就被吵醒了三四次。
士多啤梨迎來了劇組自誕生以來三年來最糟糕的哭泣。
齊劉海大眼睛，她是個甜美的女孩，因為她出生在疫情期間，經常呆在家裡，性格慢熱，媽媽總是想帶她出去鍛鍊，所以她選擇拍廣告，學馬術，做演員。
第一次拍戲，看到劇組裡各式各樣的燈光和攝像機，還有一堆陌生人，士多啤梨嚇得哭了，第二天，媽媽告訴她自己沒有被選中，士多啤梨哭了很久，雙眼皮都腫成了單眼皮。
不過，士多啤梨媽媽覺得，這短短的20多分鐘的劇組體驗，並不算吃虧，“女兒以前從來不讓陌生人牽手，現在她可以讓劇團的叔叔阿姨們抱抱她了。 ”
母親吵架，孩子累了。 在橫店，滾動已成為一種常態。
除了時間和體力，媽媽們還發起了一場金錢競賽。
乙個年輕演員的成長之路通常是，業餘-群演-特輯-小演員-童星，職位和薪水都在逐步增加。
群績等級最低，當背景板，工資一天幾十元左右，不需要選角，行話裡說，在橫店找個組長打工就好了，想拍隨時都可以拍。
有機會露臉和台詞，年輕演員水平較高，可以扮演一些重要的角色，比如大戲主演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片酬一天可以高達幾千元。
從群體進化到特殊，這個群體人數最多，也是最不穩定的環節。 不少家長表示，很多孩子拍了一年戲可能都拿不到特別的角色，但也有一些孩子能在短時間內拿到很多。
這牽扯到青年演員產業鏈中乙個不可避免的環節——兒童經紀公司。 除了實力之外，兒童經紀人在孩子是否有機會加入團體方面也起著重要作用。
影視是乙個高度依賴人脈的行業，每天在橫店開工大量的劇組，每個劇組上百人，家長在茫茫人海中尋找機會，篩選出孩子能扮演的角色，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然後提供有效的簡歷。
與擁有大量資源的兒童代理合作是一條捷徑。 他們可以得到劇組最新的招聘需求，也可以通過經驗來判斷乙個孩子是否適合這個角色。
對於父母來說，找到乙個可靠的代理人往往是結果的兩倍。 有些孩子在進入這個行業時可以成為特殊或小演員，主要是因為我們給了他們機會。 高階兒童經紀人苗苗對定焦說。 很多家長的感受也是，想要快速獲得更好的機會，基本上都得和經紀公司簽約。
至於收費標準，則分為“全合同”和“**每個經紀公司的金額不同。 在簽訂正式合同時，有的中介會先收取會員費，然後從孩子的工資中抽成，合同時間可以長達十年或十五年，有的中介前期不收。 簽約時，通常要先支付一定的費用，從幾萬元到10萬元不等，時間從2年到5年不等。
一般來說，整個合同是一對一的，具有獨特的屬性，門檻也很高，經紀人會在很多方面衡量孩子的成長空間**是多對多，門檻相對較低。 一位母親說，很多家長為了讓孩子有機會出現在鏡頭前，簽下了五六家經紀人**。
近兩年，雲桂川成為拍攝熱點，少兒經紀人的板塊進一步擴大，也讓當地家長不斷加入進來，好奇地嘗試一下。
迅速擴張的兒童經紀行業出現了一些混亂。
據悉，有兒童經紀公司打過會員模式，“2萬1年，1年內至少3部劇可以保證。 50,000 3 年，3 年至少 8 部戲”。
苗苗說，一些非正規的少兒經紀公司，或者自稱的培訓機構，針對家長的焦慮，提供10萬元以上甚至上百萬元的培訓費，說他們不僅可以讓孩子學習專業課程，還可以為孩子進入這個行業提供全方位的指導。 實際上，這些承諾很難兌現。
一些母親被“兒童經紀人”欺騙。
據一位媽媽描述，前期孩子經紀人非常靠譜，簽合同的孩子都有相應的入群機會，但後來變了，有一次收了錢後，十幾位家長直接被拉黑，根本找不到人。 她覺得這可能是“他最後的瘋狂”。
還有乙個更快的辦法給孩子找角色——“帶錢進群”，這也是圈內不成文的規矩。
很多媽媽會從培訓機構和經紀公司購買角色，一次花費幾萬元到幾十萬元，有的角色有兩三句台詞，有的甚至沒有台詞。
小雅媽媽透露，某部電影報價4萬**，可以和片中實力派演員一較高下;如果是高流量的劇，就要花8萬開機，大概有20場戲，20句台詞，就算是“哦”字，也算是遊戲，萬一導演拍完後覺得效果不好，也有被刪掉的可能。 她旁邊的一位家長花了8萬元跟著這群人走了三個月，但只有三條線和無數的背景板。
雖然把錢帶進團裡是不公平的，陷阱也很多，但面對機會，很多人還是默默地接受了這個潛規則。
你的孩子好，付10萬元，別人的孩子還不錯，付12萬元，如果你是副導演，你會選誰？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經營規則，乙個願意拼，乙個願意吃苦。 最後，就看哪乙個更富有，培養出童星的機會就越大。 一位母親說。
當家庭開始發揮自己的“賺錢能力”時，選帥年輕演員就變成了一場金錢遊戲。
童星，在很多人眼中，是乙個自帶光環的詞。
在與定焦的交流中，孩子進入這個行業的原因大致可以分為幾類。 最常見的是乙個兒童模特，她不小心被經紀人帶入了這個圈子，並打算試一試。
有一些孩子懷揣著明星夢，想要展現自己，光鮮亮麗的劇組對他們來說非常強大。 比如小雅穿著裙子在零下7度的戶外拍攝，全身僵硬，依舊堅持。 對於正在學習舞蹈的她來說，在舞台上的感覺和在電視上是不一樣的。
也有一些孩子受到家庭的影響。 士多啤梨的媽媽平時喜歡看演員的電視劇集和綜藝節目，士多啤梨在一次活動中認識演員的姐姐後，也喜歡上了。 她的願望是，以後有機會站在這位姐姐的身邊。
他們都被一夜成名的故事所吸引，但進入這個行業後，他們發現童星的選拔並沒有過多考慮“個性化”，更像是流水線作業。
小雅的媽媽不再相信路上會有星探這種東西，如果有人來找她，告訴她孩子很優秀，她會覺得有陷阱，認為這個人不是賣課就是經紀公司拉人頭。
這主要是由於選擇的方式。
劇組對年輕演員的選拔大致可以分為兩種方式，一種是大規模試鏡，或者是星探積極挖掘，另一種是選角（選角團隊），依靠家長和經紀人的推薦。
由於前者費時費力，目前內地幾乎沒有全國性的試鏡，基本採用後者。 即家長將孩子的簡歷發給孩子的經紀人，然後經紀人將這些簡歷打包傳送給劇組，劇組從中挑選合適的孩子進行面試，最終確定人選。
雖然成人演員也是類似的選拔過程，但劇組對兒童演員的要求比較模糊，對表演專業性的要求也不太高。
多位經紀人和導演都告訴丁嬌，孩子們如果表演太多痕跡就會失去純真，他們想更處於孩子玩真面目的狀態。 很多家長都誤以為孩子笑了就哭笑，這是天賦的體現，但在他們眼裡，這不能等同於演技。
相比之下，家長合作是要考慮的關鍵因素。
苗淼介紹，如果給你面試的機會，但家長們以時間不夠、休學、怕孩子熬夜等為由一再拒絕，那麼再有一次機會，當兩個孩子資歷相近的時候她更喜歡把名額給那些非常配合，每次都衝向劇組的家長。
三年對於年輕演員來說是個障礙，最後剩下的群體往往是配合度高的父母和孩子。
兒童代理的共享模式也助推了這條流水線的運轉。
與**經紀相比，低薪兒童中介賺大錢，即合同。 目前市面上的童劇並不多，單靠足額片酬分成也賺不了多少錢。 苗苗說。
苗苗在這個行業已經五六年了，籤完整合同的孩子數量只有個位數，**籤的人數比全合同還多。 她說，在橫店，一家兒童經紀公司，最多可同時使用1,000名兒童。
有些兒童經紀公司的目的是為了賺錢，連家長都能花錢進去，怎麼能指望能選到好的苗子呢？有業內人士認為，這是選好年輕演員的一大痛點。
流水線下，年輕演員更難出人頭地，這也讓父母的態度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很多家長的底線不是帶錢給團，但他們也在猶豫，如果有一天遇到特別好的團隊，或者能和自己喜歡的演員合作，而且資金的數額也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他們也可以考慮花錢去拼嗎？
剛入行的時候，很多家庭都有乙個很簡單的想法，僥倖，要像童星楊恩佑一樣，因為班級被導演發現，然後就紅了**，成名了。 運氣不好，當不了明星，就應該花錢陪孩子在劇組鍛鍊身體。 但隨著投資的增加，他們不得不面對乙個問題：這條路值得嗎？
從賺錢的角度來看，家長們的共識是青年演員行業屬於高投入、低回報，甚至為零回報。 尤其是前期，很多家庭不計成本投資，其中大部分是資源費，也就是與經紀機構的簽約費和將資金帶入集團的成本。
二是往返劇組的機票、大巴票等差旅費，以及一些需要觸及的人事費用。 比如，當經紀人或者關係好的製片人或導演給孩子機會時，媽媽們會準備一些小禮物或者請他們吃飯，如果對方想來他們家附近的景點玩，媽媽們也會安排得當。
至於食宿，在整體支出中並不算大。 劇組大部分提供盒飯，在橫店租房一般每月不超過1000元。
竇淼媽媽在橫店居住的這幾個月裡，從來沒想過要賺錢，用她的話說，拍戲最多就是為了賺更多的錢給孩子買玩具，吃吃、住、酒店差旅費都不可能平衡。
小雅的母親近兩年來，為孩子投入了近50萬元的拍攝。
苗苗發現，現在這個行業的年輕演員基本都不是普通的打工族，他們的父母中有一位全職照顧寶寶，隨時隨地都能跑劇組。 那些家庭背景普通的人，大多最終會退出這個圈子。
但這個行業的殘酷之處在於，砸錢不一定100%有回報，好人品也要靠運氣。
經營了一年的群，雖然蕭豆淼已經有了一些作品，媽媽也在努力每天帶著孩子進群尋找機會，但他們已經沒有了衝進演藝圈的想法，而是更想多去看。 至於能堅持多久，鬥淼媽媽就不知道了。 小雅媽媽這幾年的經驗是，如果乙個家庭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最好把錢留給孩子讀書習或者旅遊。
竇淼媽媽身邊見過很多父母，因為她無法接受這種差距，情緒崩盤了好幾次，她慶幸自己之前做生意幾年了，能接受這種風風雨雨。
時間久了，媽媽們的心態一次次被磨平，投資回報率也不再計算。
隨著“童飄”群體的引起關注，社會上也出現了一些質疑的聲音。
船員環境對孩子的成長有影響嗎？長期熬夜會對孩子的健康造成危害嗎？拍戲不會影響習嗎？
士多啤梨媽媽在劇組看到一些拍戲時間長的孩子，行為顯得有些“油膩”，也擔心過早入群會影響孩子的成長，但後來想來，更重要的是家長的引導。
凡事都有兩面性。 萌萌上小學六年級，入行3年，媽媽覺得孩子比同齡人成熟，小小年紀就經常把“冷暖自知”放在嘴裡，懂得照顧身邊的人。
母親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如何平衡孩子的拍攝和習。
很多媽媽表示，拍戲非常耗費精力，一旦入團，孩子就需要請假，拍戲之間要花時間學習習，每天的習時間是固定不住的。 所以越早拍越好，初中是個障礙。 上小學之前，家長可以帶孩子去劇組留校，小學時期的知識點比較簡單，如果因為拍戲而缺課，更容易趕上。
由於長期待在劇組，萌萌的媽媽經常和其他家長討論學習的話題，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照顧好習和拍戲，所以一直在尋找更有效的自學方法，比如市面上哪款學習習機好用，什麼樣的網課適合。
目前，萌萌的學術習成績沒有下降。 不過，萌萌明年就要上初一了，家裡本來打算讓他上初中就停拍，但此時萌萌的媽媽卻有些猶豫。
我們正處於演藝事業的上公升期，如果按照孩子自己的想法去做，肯定想繼續拍戲，但家長們還是要考慮一下的。 “萌萌媽媽想了一會兒，”可能還是會選擇拍戲。
劇組是乙個小社會，裡面的人意識到，時間、精力、金錢、運氣在年輕演員的事業中是不可缺少的，所以一旦看到機會，就很難輕易放手。
應受訪者要求，竇淼、萌萌、淼淼、小雅、小玉為文章中的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