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元寫了一篇文章《牛福》,全文可以用八個字來概括:我生來就是一頭牛,對不起。
它說牛是一種身體魁梧、頭大、角彎曲、皮毛稀疏、面板厚實的生物。 它像黃色的鈴鐺一樣嘰嘰喳喳。 冒著烈日,他每天要犁100畝地。 來回走著,溝渠又長又直。 幹完農活後,他只好拉著推車把糧食運到官廠,卻一口也吃不下。 窮人靠它致富,飢餓的人靠它養活,但他們沒有得到任何報酬。 有時他跌倒在泥濘中,有時跌倒,這就是在曠野中勞作的生活。 當他死去時,他的面板被剝掉了,他的角被移除了,他的肉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最後,劉宗遠說:
牛雖然有功德,但不會得益。 生活是醜陋的,但它不是能力。 小心不要抱怨,這樣你就可以得到祝福。牛雖然有優點,但它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命運有好有壞,不是能力可以改變。 不要抱怨,等待上帝的祝福!
巧合的是,劉玉璽也寫了一首《嘆息牛》。 牛被主人驅趕著拉著一千斤的東西,在泥濘中行走,爬高坡,爬山爬山,最後瘸了腿。 瘸腿沒用,主人把牛帶到屠宰場,榨乾它最後的價值。
劉柳等人自然不是在抱怨牛,而是在憐憫自己,哀嘆自己黯淡的未來。
如果說世界上有誰最了解牛的痛苦,那就是成千上萬的農民。 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田野裡忙碌,用搖搖晃晃的身體支撐著帝國的山脈。 勤勞,鬱悶,吃得乾淨。
《雅經》中有這樣一句話:“牽牛花不是手提箱。 “當人們仰望星空時,明亮的”牽牛花“在天空中閃耀,但他們無法自己來回駕駛車輛。 壓迫無處不在,剝削的痛苦無疑隱藏在其中。
我們能從歷史深處的牛的聲音中聽到什麼?
唐]韓榮的《五牛圖》(區域性)。資料來源:網際網絡。
《詩經:沒有羊》包含:
誰是沒有羊的人? 三百維組。 誰是公牛? 九十。 羊開始思考,它的角上充滿了水。 二牛來想,耳朵濕潤了。 或下降到A,或在游泳池裡喝酒,或睡覺或欺騙。這是一幅古代放牧的圖畫:牛羊在斜坡上奔跑,或在池邊喝水,或打盹,或跳來跳去。 “劉”的意思是牛的黑唇,是稀有品種,稀有的有九十只,所以整個牛群的數量可想而知。 這麼大的財產,顯然不是平民所有的,飼養者應該是國家或者貴族。
起初,人們飼養牛是為了以肉為食,並使用牛的皮和骨頭。
牛肉非常有價值,是祭祀的最佳肉。 《漢書》記載:“牛、大畜牧、拜天尊貴。 “在古代,古代的聖人、祖先、廟宇、偉大的英雄都習慣於用得太快,包括一頭牛。 這種權力只屬於上層階級。 用牛供老百姓祭祀,稱為“淫穢”,一經發現,就要受到譴責。
牛、羊、豬都是放養的(整隻),而且速度太快了。 資料來源:網際網絡。
除了可食用的牛肉外,牛皮、牛角、牛尾也有其使用價值。 據《周禮》記載,弓夫製作弓需要收集六種必要的材料,包括牛筋、牛膠和牛角。 牛膠是用來鑽弓角的,牛角是用來使箭快速行進的,牛筋是用來使箭深的。 牛皮可用於製作盔甲、盾牌和軍鼓。 此外,戰車的繩索、馬的韁繩、劍箭的袋子,都離不開牛皮。 牛尾被用來裝飾貴族的汽車旗幟,人們稱之為“旄”。
雖然牛的整個身體都是寶藏,但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往往將牛視為貧窮的象徵。
自前秦時期以來,人們就使用馬車作為最昂貴的旅行方式。 西漢初年,經濟不景氣,連皇帝都顧不上,出門只好坐牛車。 漢武帝在位期間,大力打壓諸侯君王,以致“諸侯只有衣食房租稅,窮人或坐牛車”。 東漢初年,氏族諸侯王嚴戒,“騎牛車,編人”。 不過,一旦經濟復甦,達官貴們自然要坐回馬車裡,而出土的漢人畫像石中,幾乎全是戰車和馬匹。
東漢末年,天下再次陷入戰亂,騎牛車成為一種時尚。
赤壁之戰前夕,魯肅勸說孫權不要向曹操投降時,他說:“今日蘇英草,曹應曹應與蘇一起回鄉黨,在曹邵手下,他的名號仍未失傳。 將軍歡迎演習,你想做什麼? “如果陸肅投降,他也可以乘坐牛車前往士林,進出官場,這說明牛車已經進入了上層階級。
牛車的價格,其實是王侯貴族在戰爭年代維護尊嚴的權宜之計。
東晉時期,王道怕內,把嬌嬌藏在別處,王道夫人知道後,親自去查。 王道立刻吩咐人準備牛車追上去,但他不喜歡路上的速度太慢,用手中的打塵器柄當鞭子趕牛。 大臣蔡墨聽說後,取笑王道:“朝廷要加九熙太子。 王主任一開始並沒有聽出其中的意思。 蔡墨又道:“我什麼都沒聞到,只有一輛短牛犢車和一條長柄尾巴。 這時,**貴族甚至皇帝都用牛車出行。
閘閥的孩子們特別喜歡牛車,乘坐馬車成了“盛宴”的舉動。 梁武帝時期,建康城沒有騎馬者,有的騎著小馬去遊蕩,養朝。
到了唐朝,帝國興盛,牛車已經不符合貴族的氣質了。 在上層階級中流行了大約四個世紀之後,這頭牛回到了它應該在的地方,在成千上萬的普通人居住的鄉村。
從人類社會發展史的角度來看,權力的好壞決定著人類對自然的利用和對自然的改造的廣度和深度。 用畜力取代人力,對人類來說是乙個巨大的飛躍。
據《關子》記載,戰國時期的農民有耕種的必要工具,但“一雙關、一炊、一鐮、一炊、一稈、一做”,農業生產主要依靠人力。 我們都知道,春秋兩季,牛犁就已經出現了。 然而,直到西漢,養牛業才被廣泛使用。
乙個農民的腦子裡不會有任何關於畜力的高階概念,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算賬。 我家裡有多少畝地,我有多少人,一畝地要用多少人力。
學者李根潘先生指出,西漢小農戶的規模很小,往往只有三四個。 由於家庭成員很少,即使牛耕種了足夠的田地,也無法照顧好它們。 如果你的農田有限,喂一頭牛是不划算的。 因此,最經濟的選擇是花費更多的精力,在有限的農田中投入大量的人力,這就是我們常說的”。集約農業”。犁牛只適合那些財力雄厚、從事粗放農業的人。
南宋]李迪:《風雨田園回歸圖》。資料來源:網際網絡。
當時,帝國的統治者早就注意到了牛耕的重要性。 漢武帝蘇都威司令趙國提倡養牛:“田裡十二夫一井一戶,所以四畝地,一犁二牛三人,一年的收成往往過滿田一畝以上,好一倍。 然而,由於牛的缺乏或養牛不划算,農民們紛紛動用人力拉犁,開墾了大量農田。 趙國的“大田法”,讓百姓“少費了點錢”。 不過,它的影響力似乎非常有限,東漢末年的崔偉只說了一句“三福還是靠其利益的”。
當我們回顧歷史時,我們往往關注的是技術的出現,但實際上,技術的傳播同樣重要。 乙個代表創新,乙個代表分配。 技術的傳播往往受到制度和制度下人民生活條件的影響。
東漢以後,養牛業變得普遍。 《後漢王景傳》記載:“(靖)移居廬江太首。 首先,人們不知道如何耕牛,因此土地過剩,食物往往不足。 在縣界處,有一片楚祥孫樹敷的紹比稻田。 景乃驅趕百姓,修廢,教犁用,開墾多,地盤豐饒。 ”
人們的生活條件各不相同。 土地被富裕的氏族吞併,一些人淪為眷屬; 世界大亂之後,人們生活在氏族中,有許多碼頭堡壘。 結果,家庭規模變大了,養牛的費用也分攤了,但實在不可能,國家或者富人也會借牛。 據《魏書》記載,無牛家借牛耕種七畝地,給借人兩畝鋤地,以勞還牛。
北魏、隋唐三代實行統一田製,為了勸說百姓教農桑,分給牛種地。 當時,小而輕的短犁(如彎犁)很多,一犁一牛很常見,農民的牛成本又下降了。 乙個五六口之家,50英畝的土地和一頭奶牛成為農民可以追求的最佳配置。 在這種情況下,唐朝的糧食產量大大增加,百姓家裡也有大量的剩餘糧食。
曲原犁,又稱江東犁。 資料來源:網際網絡。
杜甫在《憶往事的兩首歌》中寫道:
回想起昔日開元王朝的鼎盛時期,小藝依舊藏著上千間房。
大公尺肥,玉公尺白,公共和私人倉庫豐富。
九州的道路上沒有豺狼,太陽從遠處公升起。
對於老百姓來說,看著自己積攢的糧食,綻放出的笑臉,才是唐朝興盛的最大意義。
東漢學者應紹在《風俗》中說:“牛是耕種的根基,百姓仰望,是最大的,國強有弱。 ”
百姓扎根農耕,為朝廷供稅,能維持溫飽,不出來**,這是當權者心中最理想的秩序。 牛是這個秩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此,歷代朝代都出自“.以農業建立國家禁止民間殺牛的想法。
漢朝規定“法律禁止殺牛,犯者必受懲罰”。 在唐朝,故意殺牛的人被判處有期徒刑,在大赦年沒有得到赦免。 在宋代,壯年屠宰牛罪可導致死亡,而年老體弱病殘的牛在屠宰前必須向政府報告,只有經批准後才能屠宰。 然而,民間殺牛的現象仍然一再被禁止。
禁令一再重複,但無濟於事,主要是因為它違背了人性。 老百姓不在乎天下秩序,他心裡只有乙個疑問:我養一頭牛值得嗎?
宋如成怡曾對朋友說:“更何況,小人無事可做! 牛吃它的力量,老牛宰殺它。 ”
“朋友回答說:”我必須這樣做。 老牛不可用,屠宰量還是牛價的一半,叫貸買強者,耕種浪費! 而且,養無用的牛? “大意是,當牛老了,不能用的時候,殺了就可以賣個好價錢,然後用貸款再買一頭牛,否則就是浪費錢。
程毅道:“二之言,知利不義之者。 治國之本,無非是讓百姓富足,民俗風俗好,衣食不足者,無所事事。 洪澇、乾旱和蛀蟲的瘟疫也是由不良意圖引起的。 這位偉大的儒家只知道空談義,以為只要人人做好事,就能吃飽穿暖,卻不知道百姓的真實情況。
程逸雕像。 資料來源:網際網絡。
讓我們來算一算。 據記載,道光年間,一頭牛的價格在8000到40000溫之間,最常見的是20000溫。 如果不殺牛,冬天,老百姓要給牛很多秸稈作為飼料,每天約70-80溫,從農曆十月到次年三月半年,約12600-14400溫,可以買一頭劣質牛。
而且,為了過冬,許多農民不得不使用秸稈作為取暖和生火的燃料。 不犁牛,耕種問題就靠人力解決,大公尺生吃不了,冷不硬。 所以對農民來說,殺牛往往是最經濟的選擇
程毅當然不必面對這樣的選擇,也不用擔心陷入飢寒逼迫的境地,他眼裡只有“不殺牛”的“仁政”。 為了實現這樣的“仁政”,古代統治者可以說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南北朝時期,閻志推在《閻家訓》中記載了這樣乙個故事:孝良年間,百姓“把牛酒作為禮物”送給乙個縣令,牛在被殺前看了看縣令,縣令笑後還是下令殺牛當食。 縣令喝飽喝足就睡著了,醒來後,“我感覺癢癢的,爬著抓著皮疹,十年後死於麻風病。
南宋文人周密在《齊東燁雨》中記載,乙個朋友得了傷寒後,夢見自己被一頭牛吞下,發誓活下來後一輩子不吃牛肉。 從夢中醒來後,他大汗淋漓,瞬間痊癒。 守戒十幾年後,我忍不住又吃了牛肉,又生病了,又做了同樣的夢,發誓在解脫之前不吃東西。 周宓也以自己為例:他家三世不吃牛肉,他雖然體弱多病,但從未染上過瘟疫,就連家裡的奴僕丫鬟也不例外。 不吃牛肉的祝福,是莫大的祝福!
這樣的故事層出不窮,幾乎成為社會共識。 它的核心是乙個含義:如果你吃牛肉,你就會枯萎病,如果你戒掉牛肉,你就會免疫。
事實上,牛瘟在中國古代經常發生,主要導致牛死亡,而人類疾病的記載也只是零星的。 顯然,勸說不吃牛肉並不是基於醫學考慮。
在這種氛圍下,地方政府致力於實現”。不要殺牛”。明代王世珍曾記載過乙個事件,乙個**出門遇到有人在宰牛,牛突然掙脫,跑到**面前,低下身子,好像在抱怨。 **為牛伸張正義,把它分給心愛的人家,讓它繼續耕田。
明清時期,鄉鎮盟約基本上都有禁止吃牛肉的內容,甚至不經允許就詛咒賣牛的人:“天神罰屍,使屍患,家患瘟疫,毀姓,為這頭牛的性命付出代價! ”
國家的嚴格法律、地方官的約束和鄉村聖賢的倡導構成了一張嚴密的網,將老百姓的行為嚴格限制在當權者為他們設計的小農秩序中。 但我們不必低估人民的力量。 網越來越緊,這實際上說明阻力越來越強。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人民自己的生計更重要。
明]沈周:“養牛業”。資料來源:網際網絡。
在明清時期,人們總是被政治領域的劇烈動盪所吸引,但如果你看看農村,乙個緩慢而沉重的變化可能更能表明帝國的衰落。
在長江以南的農村,全國最富裕的農村,人力再次取代了牛耕。
據俞雲國先生統計,北宋崇寧元年(1102年)太湖地區人口為128人5595萬,元代至元朝二十七年(1290年)太湖地區人口822人8079萬,188年人口年增長率為10。 顯然,江南地區人多、地少的情況,在明朝之前就已經很嚴重了。 用這麼少的土地養活這麼多人,壓力可想而知。
農民只有乙個選擇:在有限的規模上尋求更高的產量,即所謂的“集約化農業”。
青]陳牧:《栽培織圖集》(區域性)。資料來源:網際網絡。
我們來看看江南農夫的四季。
初夏和小滿是一年中的第乙個農耕旺季。 在此之前,農民必須購買化肥、犁牛和購買農具。 這時,外地的牛販子會把他們的牛帶到各個牛店兜售。 富裕家庭用現金購買,許多貧困家庭合夥購買或從富裕家庭租房購買。
準備犁地後,人們開始犁牛。 當時,一種看起來像指甲耙的工具也很受歡迎鐵騎,也可以犁地,缺點是效率低,乙個人一天只能犁一畝地。 但是鐵犁比牛深,符合深耕的要求,而且家裡也不缺勞動力,所以越來越多的人根本不需要牛犁。
在寒露霜凍的季節,夏季作物收穫,冬季作物播種,一年中的第二個高峰期即將到來。 過了這段繁忙的時期,一年中大部分的農活都基本結束了,老百姓已經開始賣牛了,有的直接殺肉賣肉。 只有富人才會堅持下去。 朝廷雖然不允許賣牛,但還是有人暗中執行的。
如果你不賣牛,冬天就要小心小偷。 偷牛被認為是最簡單的盜竊型別,因為牛不可能躲在內室裡輕易偷走。 盜竊通常始於偷牛。 如果偷來的牛被借來,估計家裡就要賠錢了。
* 高、高風險、昂貴的飼料,沒有多少人會繼續養牛。 只要農民多吃苦耐勞,犁地五畝,五畝莊稼,一年的收入就能達到十畝。 婦女可以編織,種植花卉和水果,並補貼她們的家庭。 總之,一句話,只要人能做點什麼,那就多幹多做,反正這片土地上也不缺人。
江南農民的創造力無比強烈,自發地探索了。最佳商業模式”。他們使用了多種方法:用鐵代替牛,一年雙季,男人和女人編織......農田產量不斷增加,家庭越來越富裕,代價是大家越來越疲憊和痛苦,這可謂是一場艱苦奮鬥的革命。 只不過,你的腳再勤奮,也跟不上蒸汽機的速度。
學者黃宗志稱其為“.退化“,即”沒有發展的增長”。
在內卷時代,還有一種現象可以作為註腳:當時,轎子逐漸取代牛馬成為社會的主流交通工具。 在運輸方面,出現了乙個特殊的職業——搬運工。 本該由牛馬來做的工作,已經轉移到了人們的肩上。
英國傳教士麥高恩曾記錄過這些低階中國人的身影:“他的背從來都不挺直。 他的背部微微向前彎曲,向左傾斜。 這是因為他必須自己做搬運它的工作,......強壯的農民在田地上施肥以增加土壤肥力,並在旱季從田地中取水灌溉,這兩者都是從左肩完成的。 當莊稼成熟時,他們必須將它們收割回家,並將剩餘的作物運到數英里外的城市出售,仍然用肩膀運輸。 對於這片土地上的農民來說,使用火車、馬車、牛車和重型牲畜來運輸它們確實是遙不可及的。 ”
人還是牛,哪個悲慘?
引用:
朱習:《詩經》,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黃宗志:《長三角小農家庭與農村發展》,中華圖書公司,2000年
程念琪:《中國古代經濟史上的牛耕》,《石林》2005年第6期。
任兆傑,“不吃牛肉,家裡不流行:中國古代”鬥牛場“故事研究”,士林,2019年第5期。
王家華,“環境、農業與養牛:近代江南地區牛的育種與服務”,《中國農業史》,200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