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曾經說過,在中國,最偉大、最持久、最普遍的藝術,就是男人假扮女人。 人們普遍認為他是在諷刺梅蘭芳,但往往忽略了他所說的話的文化內涵。 魯迅從未忘記他的“民族性格批判”。 男扮女裝女扮男裝,恰恰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男女大衛”的畸形表現,因為在舞台上,既能符合禮儀、宗教的公共規範,又能滿足男女之間隱藏的慾望(女人見《男人裝》, 男人看《假扮女人》),使道德理想主義與生活現實主義達到完美結合。但整體是建立在自欺欺人的基礎上的。
然而,男女的交織(京劇、越劇等)不僅是中國藝術的最高成就,也反映了中國人理想的人格模式。 當然,中國人的普通性格模式,一般還是無非是男農女織,男打仗女照家,男主外,女主女,男人要有力、英勇無畏,女人要溫柔賢惠,細心體貼,等等。 這些是一般標準。 然而,當談到“理想人格”時,情況就不同了。 中國理想的男人,一定是有點女人味的。 他一定知識淵博,彬彬有禮,溫文爾雅,不是武術家,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但要懂得服從,忠誠,敬業,即使帶兵打仗,也有“儒家將軍”的風範。 這種理想型以屈原為代表,他將自己比作“香草美人”,開創了用怨婦詩和情詩暗指君臣關係的先例(《詩經》中是否有這樣的先例,似乎尚無定論)。 即使在“亂世英雄”中,魯莽的人也被看不起。
關雲昌或許被呂布打敗了,但他最有魅力的,就是殺人後晚上讀書。 李逵之流不僅沒能當上領袖,反而在孩提時代經常被戲弄和拋棄; 只有宋江才有資格“敢嘲笑黃巢老公”,在大宋帝建造的居易殿和“景中寺”中居第一。 另一方面,中國最理想的女性,也一定是“不愛紅衣服愛臂”的“女強人”,女主和“女主”。 華木蘭從軍12年,自豪地說“公兔腳飄,女兔眼模糊,兩隻兔子走在地上,安能分辨出我是男是女”,在這裡,“不分男女”的標準恰好是“男”而不是“女”。 因此,花木蘭是女性的“男性”(彷彿在說“圓方”)。 用今天的話來說:男同性戀者可以做什麼,女同性戀者可以(或應該)做什麼。
穆桂英、梁紅玉、十三姐妹等,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女性做男人的事情的例子比任何其他民族都多,但標準永遠是男性的標準:女人指揮戰鬥,女人負重,甚至女人被允許做男人想做但不能做的事, 好像中國人死了一樣。現在是女主角綠林(《東方不敗》等)的首領,到處殺壞人,救好人。 中國足球打不過別人,所以把希望寄託在“女足”上。 事實上,足球是男子的運動,只有男子才能最能體現足球精神,就像高低槓和藝術體操是女子的專長一樣。
女主角或許有(比如《水滸傳》中的“母蟲”更現實),但靠她們來挽敗,顯然是幻想、自欺欺人、自我麻醉。 陷入和女足一樣的誤區是殘疾人運動,本來應該體現出在逆境中努力奮鬥的人的個人人格力量,但中國人卻一直想用它來為國家“贏得榮耀”和“增強國家威望”,但畢竟覺得不愉快, 如果他們贏了,他們也不會松一口氣。實際上,我們心裡很清楚,在這些專案中,只有健全的人才能獲勝。
劉曉青出演電視劇集《武則天》,開頭唱道:天下君子是女兒。 看來武則天是為“我們的”女人而戰,他並不弱於男人。 如果我是女人,我絕不會為武則天加油; 想想她如何對待女王和其他擋在她面前的女人(包括她自己的女兒)。 一般來說,女人最怕這種女強人,寧願找個男人做點什麼,這樣可以省去很多困難。 女人到了武則天,就不能再算是女人了,她是性感的,根本就不能為女人贏得榮耀。 在中國,如果有人在男人的事務中讚美乙個女人,要麼意味著這個男人是個殘骸,要麼就是他在鼓吹性。 我不是說女人不應該踢足球,女人應該踢足球,但不要用男人的標準,踢女人的風格。 女性上拳擊場時也可以摘下手套,用指甲抓撓,扯頭髮,當然,這算不上很好看,但有個性,不變形。 最可怕的是,女人戴上男人的面具,一副在和男人競爭的樣子,其實是女人的失落,是虛假的人格。
不過,中國傳統對女英雄的崇拜也是侷限的,是建立在男性優越的絕對前提之上的,潛台詞是:再厲害的你,終究是女人,不怕跳上天。 吹女人就像吹殘疾人一樣居高臨下:“作為乙個女人(或殘疾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真是太好了。 “如果你吹捧乙個人,如果你把他抬得太高,你會害怕他會野心勃勃,除非這個人是皇帝本人。 因此,一般建議男人在死後吹捧。 因此,中國文化雖然是男性制度(父權制),但它是一種“女性文化”,它壓迫除了乙個人(皇帝)之外的所有男人,讓他們都女性化,而這個“一”(皇帝)從小就處於女性化或無性(太監)的環境中,事實上,它並不是“男性化”。
另一方面,它鼓吹女性與男性“平起平坐”,但如果女性真的想成為男性的主人,她們中的大多數人會留下“牛匕首雞司辰”的惡名。 在這兩種情況下,本質都是一體的,即扼殺一般“人”(男人和女人)的個性(包括性別)。 所謂“陰旺陽衰”不過是比較而已,“陽”就是這麼“衰落”,所以“陰”就不“盛”。無論多麼張揚的女人,她們在中國的地位都與殘疾人和兒童大致相同,所以孔子說“只有女人和小人很難養”。
本世紀以來,中國人開始學習很多外來新名詞:“人格獨立”、“婚姻自主權”、“愛情至上”、“女性解放”、“自強自利”等等,現實生活中也發生了許多變化,父母放鬆了對子女婚姻戀愛的干預,離婚率上公升,獨身、婚外同居等等。 但在文化和心理層面,變化不大,人們仍然經常用傳統的“女英雄”形象來鼓勵“新女性”的自尊心。 20年代,西方女權主義思想傳入中國最有影響力的是易卜生,尤其是他的《玩偶之家》,講述了一位知識女性娜拉與丈夫赫爾毛關係融洽的故事,赫爾毛稱她為“小鳥”和“小松鼠”,兩人整天沉溺於孩子家的歡樂中。
然而,當娜拉為丈夫的治療簽了貸款被曝出時,海爾默翻臉罵她為“賤女人”,毀了她的前途,也無意同舟共濟。冒險過後,海爾默想重歸於好,說要用自己的“寬翅膀”保護自己的“小鳥”,但娜拉已經明白了自己在家庭中作為娃娃的身份,毅然離家逃。這部劇在當時的中國知識界引起了轟動,沒有乙個新女性不知道娜拉。 也有很多女人真的逃離了家庭,不想成為男人的附庸和裝飾品,想要獨立自立,和男人一樣平等。
然而,易卜生在中國的影響力從一開始就改變了它的味道。 中國女性之所以離家出走,大多是因為封建禮儀對一般愛情的扼殺,而不是為了保持個人人格的獨立性,或者追求一種基於個人人格獨立的愛情,所以她們停留在較低的層次(見方平, “三個逃離家庭的女人”,閱讀,第11期,1982年)。通常,當父母將女兒與陌生人交朋友時,通常會發生“逃跑”,通常是作為小妻子,有時還會補充說女兒還有其他愛的東西。 有時他們因為丈夫心狠手辣而逃跑,或者虐待妻子,或者要鮮花。 總之,如果能找到像赫爾毛這樣可靠又有愛心的丈夫,大多數中國女性都不會跑路,而赫爾莫就是她們嚮往的“模範丈夫”。 人們只知道中國離家出走的女人想要像娜拉一樣追求“自由”,卻看不到這種自由的層次和意義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要說“自由戀愛”,那麼娜拉和海爾默就是自由戀愛的結合,這也可以從娜拉在丈夫面前自由奔走而不受阻礙的事實中看出。 所以,娜拉真正追求的是個性的獨立和尊嚴,而中國女性逃離家庭後,命運只能是加入另乙個家庭,包括革命的“大家庭”,但她們也缺乏個性和個性獨立的要求,而是更無條件地服從和奉獻給男性的標準。 就連魯迅先生一開始也不太明白這一點。 1923年,在《娜拉離開後會發生什麼》一書中,他認為娜拉真正的出路是爭取“經濟權利”。 至於如何獲得經濟權利,他坦言自己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必須抗爭。 他將娜拉的出走歸咎於尋求“出路”的問題,而不是喚醒基本人格獨立意識的問題。
當然,覺醒後,你可能會發現沒有出路,但至少你有“戰鬥”的要求和動力; 相反,乙個人格不獨立,沒有覺醒的人,即使獲得了“經濟權利”,也會陷入自我孤立,如果給他一條出路,他也不會出路。 在1926年的《傷而死》中,魯迅已經看到,這樣的人(如子君)走出乙個家,也會掉進另乙個家,只能在(父親)家和(丈夫)家之間來回穿梭。 其實,中國女性並沒有“離開後怎麼辦”的問題,而是她們並沒有真正想要擺脫“家”的概念(不管是小家庭還是大家),有獨立的離開需求。
根據一些人對魯迅的解讀和發揮,女性的最終解放,取決於她們從小家庭的愛情生活中解放出來,對“轟轟烈烈的群眾革命運動”和“社會改造”的獻身精神。 但有乙個悖論:變形金剛必須首先重塑自己。 如果“群眾革命運動”是由一些骨子裡沒有經過改造的人進行的,它可能不會成為一種新的人格枷鎖和扼殺。 迄今為止,中國女性解放一直以“突破小家庭,關愛所有人”的名義,引導女性在更大範圍內順應男性世界的標準; 女人從舊家庭中走出來,尋找新的家庭或大家庭,當她們找到它時,她們也要為男人做出犧牲:要麼繼續做女人,要麼“像男人一樣”做男人的事情,即獲得“變性人”拋棄和犧牲自己性別的權利。
不難理解,中國女性在幾千年的男性重壓迫下,幾乎從出生起就想改變自己的性別,一旦有了這樣虛假的“權利”,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爭取。 最近,我聽到一些不熟悉這個世界的年輕女性發表宣告:“我一輩子都是女人! “不幼稚,故意虛偽,太單調了。 乙個只願意做一種性別的人,無疑是乙個心胸狹隘、無趣的人。 但這裡的“變性人”權利是另一回事,它不是自由選擇,而是被迫選擇,甚至沒有選擇。 殘酷的戰爭歲月迫使歷史主體成為純粹的男性力量,其實沒有時間去照顧“女權”; 然而,從表面上看,在宣傳上,那是乙個婦女爭取解放的時代,人們對婦女解放的理解是“女人的偽裝”。
那個時候,女人想當人,而不是牛馬,唯一的辦法確實是打扮成女人。 它就在這裡。
在五六十年代,這種理解仍然盛行。 婦女們羨慕穿著列寧的制服、工作服和軍裝,充滿了革命的短語和偉大的真理,私人生活領域被壓制到幾乎不存在的地步,組織取代了父母,甚至決定了人們的婚姻。 在“文革”中,女性男性化被鼓吹到極致,女人做男人的事是自然而然的,“弱女子”普遍被看不起,女性特有的優雅、細膩和尊嚴被當作“小資產階級情操”拋棄,八部“模範劇”讓女性(和普通“人”)成為刻板印象。
文化大革命最值得女性深思的是,它最初倡導女性解放,要求女性爭取權利對抗男性(這也與**的政治野心有關),但為什麼最終造就了乙個“沒有女性的時代”? 為什麼女性在拋棄性別時會感到同樣的快感,甚至不惜以巨大的痛苦(身體、心理)為代價? 這只能用這樣乙個事實來解釋,即中國人普遍理解的女性解放,是傳統的女性偽裝、自欺欺人,甚至是性,符合父權社會的需要。 中國女性在尋求“解放”的時候,已經滲透到了男性權力的觀念中!
另乙個教訓是,當“男人的解放”和“個性的解放”沒有真正提上日程時,婦女的解放只不過是一句空話。 馬克思認為,婦女解放是社會解放的尺度,社會解放本質上是人的解放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 女性解放,不是要與男性“競爭”,不是要在男性社會中打敗男性,或者至少是打成平局,而是要女性自己的事情,即用自己的標準和眼光充分了解自己,充分發揮女性潛能。
近日,在法劇《女警官朱莉》中,女警察局長有兩個孩子,是一位溫柔細心的母親; 丈夫離婚了,但她還是每週來一次聚會,她的寬容讓孩子們繼續享受著家庭的溫暖。 但她也是一名稱職的警察,她以女性獨有的細緻、敏感、直覺和冷靜著稱,給許多男同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是女人,也有女人的弱點,被歹徒劫持時沒有反抗能力,但她心理健全,比歹徒強,終於能抓住歹徒的弱點,用柔軟克服僵化。 我們電視(和港台)上的“警花”不一樣,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但都有很好的“功夫”,總能在關鍵時刻說服人,簡直就是乙個神話。 問題是,為什麼中國觀眾在明知這些神話是假的的情況下,還是喜歡看這些神話。
這與他們心目中完美女人的概念是分不開的,那就是:在男人眼中保持“娃娃”的形象,同時在事業上也要和男人一起“帶翅膀飛翔”。 但後者往往還是男人的另一種“玩法”(有些男人只是喜歡“性感”的女孩)。 女性觀眾按照男性的這種理想標準來定位自己,即所謂的“女人是取悅自己的人”。 她們要漂亮,要吸引男人,同時又要能夠在男人面前平等地站著,不被欺負。 但這兩個方面要看外在條件:顏值不是自己改變的,至於“功夫”,想要練到能打敗土匪的地步,還沒變成黃臉女人,而且大多是不現實的。 電視上只有幾套拳繡腿的表演,為了讓人相信武功**,總是歸功於名師的指導,或者是秘訣的“真經”,其實都是胡說八道。
婦女真正的自力更生絕不能建立在這種自欺欺人的基礎上。 人,包括女性,在任何外在條件下,真正能直接把握的,是自己的精神獨立,致力於構建自己的內在精神世界和人格。 它不是與生俱來的,也不依賴於外部機會,而只取決於自己。 在這裡,首先是學習。 人類是歷史的,女性也是歷史的,女性主義意識首先要立足於全人類(不僅僅是女性)的歷史自我意識,吸收人類所創造的一切精神和文化遺產。 這些遺產大多是由男性創造的,但女性也可以了解女性的歷史地位、狀況和思想發展,並以女性的標準來吸收它們。 更重要的是,當乙個人談歷史,不是為了單純地做男人的事(比如治國)或女人的事(比如遵守女性的道德),而是為了豐富自己的內心世界,這種學問就具有了超越性別的人類解放的意義。 乙個女人必須先成為乙個全面和獨立的人,然後才能知道如何做乙個女人。
其次,就像一般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樣,女人在與男人的關係中必須保持獨立性,包括自己的私隱,即使在她有了家庭之後也是如此。 乙個沒有私隱或者不重視私隱的人,就是內心世界貧乏的人,這樣的女人不僅不能引起男人的長遠興趣,客觀上也無法達到與男人平等,而只是男人馳騁的“場域”。 本世紀婦女解放運動的乙個積極的外部結果是,女性也有自己的事業和工作,也就是魯迅所說的“經濟權利”,但很多女性並沒有好好利用它,而是把它當成一種具有社會救濟性質的“飯碗”, 或者成為事業上的“女強人”,壓抑女性的需求。人們一直羨慕“志同道合”的夫妻關係,但實際上,這還是相對外在的,不一定是紮實的,有時候似乎生活的內容單調而狹隘。 當然,也有成功的地方,關鍵是雙方都要有自己獨立的發展和創造。
第三,女人不應該鄙視自己,而應該把自己當成寶藏來挖掘。 在母權制時代,女性是神聖的。 女性的自我放縱是由歷史形成的。 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到今天,不需要女性偽裝自己,而是需要真正的女性,需要體現人類偉大而豐富的母性的“人”。 只有當女性以自己的特殊品質參與男性活動時,男性事務才會在歷史發展中越來越為男性和女性所熟知。 然而,這不應以犧牲婦女的固有特徵和權利為代價來超越和強迫,而應在普遍人道主義的基礎上逐步推進。
例如,我們不能將“女性優先”視為以“後現代”方式對婦女的變相歧視,因為即使是婦女最基本的權利也沒有得到整個社會的普遍尊重。 女性解放是乙個很長的過程,不看現實、一步到位的浮躁和一廂情願的想法是不可取的,也是非常膚淺的。 然而,女權主義意識的原則可以用一句話來解釋:它本質上是人權意識的體現。 沒有這個基礎,所有的女權主義,無論它看起來多麼激進或炫耀,都是虛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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